我現在才可以總結出:摩登伽古病毒應該畏懼人發高燒時的高體溫。每當這時,它們都很有危機感,會選擇暫時蟄伏,也就是休眠。等人高燒退去,體溫恢複到適合它們的溫度時,它們才會再蘇醒,並加倍爆發,以儘快將人折磨死,同時,控製人的大腦,叫人儘快去陰涼的森林深處自殺。
人死後,就再也不會發燒,製造令它們害怕的相對高溫。
在大四畢業前,我清醒時,查閱過資料,即使是熱帶雨林,樹蔭下的最高溫度大多也在36度以下!
所以,宿主無論去地球哪裡的森林深處自殺,環境溫度的上限都不影響它們生存。
死後,在那種環境化為養料,它們就可以大肆繁衍。
摩登伽古病毒是否能讓死去的宿主有毒或散發什麼氣味,叫任何野獸和蟲子都不敢和它們搶奪養分,叫它們得以最大限度地繁衍,最後,隨風飄散,在機緣巧合下尋找新的宿主,就不得而知了。
應該把我第一次發作的那19天,算作一個發作周期。最後,我發高燒達到405度,屬於超高熱。
感覺越來越冷,沒多久,就不省人事。醒來後,高燒已經退了,阿卿和我媽媽都趴在我床邊睡著了。
我那個病房是單人間,看起來很高級,旁邊明明有看起來就很舒適的陪護小床,還有像飛機頭等艙座椅的按摩椅,但他們都沒有遠離我去享受。
我本應該很感動,但我那時應該是被控製了,隻想立馬悄悄獨自去森林自殺,仿佛回歸到生我的地方,沒有多看他們一眼。
真的好冰冷無情!
我怕被在走廊中間的護士服務站值夜班的護士阻攔,所以,沒有選擇經過她們去坐電梯,而是直接向左通過走梯下住院樓。
下樓後,天還沒亮。
我本來是該去森林裡自我了結的,生在杭州、長在杭州,我知道杭州哪裡的森林多。杭州也許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國家級和省級森林公園。
可走出醫院,我閉目在路燈下站了會,就找回了一點自我!
可見,那摩登伽古病毒,並不是不可戰勝。
那摩登伽古病毒還有個漏洞:它不理會我對彆的人和彆的事的記憶。
我記得我媽媽的一切,在清醒時,時常能意識到:全天下對女婿最挑剔的我媽媽唯獨對他滿意,一定有原因!
這份記憶和認識好似定海神針!
我忍不住絞儘腦汁地又去回憶,很快,又被反噬得頭痛欲裂。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坐在馬路牙子上抱膝痛哭的。
那時,大街上沒有人,我就像坐在忘川河的河岸上抱膝痛哭。
我哭了好一會,好像有張著嘴,嘴裡滿是黏涎,自責地嚎啕:“為什麼我想不起來?我想不起來!”
人,總是容易原諒自己的無能。後來,我抹了眼淚,心裡開始想:“我悄然消失了,他如果找不到我,憑什麼證明他懂我?不懂我,怎麼配叫我愛他?他先證明自己,我才會願意忍受那些叫我不願意多活的痛,找回我愛他的證據。我現在不能白白付出……”於是,把所有難題丟給了阿卿。
我記得,我看過一個吐槽紹興被杭州與寧波瓜分的小動畫。
動畫裡,頂著熊貓頭表情包的紹興流著眼淚說:“我家門前有兩棵樹,一棵在杭州,一棵在寧波。這世上,本來有紹興,分的人多了,便沒了!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走的是杭甬高速……少年閏土,項戴銀圈,手握一柄鋼叉,向一匹猹,儘力刺去。那猹,卻將身一扭,從杭州逃到了寧波,走的也是杭甬高速……”
怎麼說呢?作為杭州人,我確實也貪戀紹興。
我一向知道,半夜甚至是淩晨,都有很多人坐出租車和順風車去紹興。
我雖然忘了好多事,但並沒有變傻,安全意識仍然很高,很清楚不要說天還沒亮,就算是大白天,自己一個人乘坐非法營運的順風車也很不安全。於是,我隻攔出租車,攔到女司機才坐。
在沈園外,我苦苦等了將近四天,一點胃口都沒有,隻在口渴時喝水,包括奶茶和含糖飲料。
我自發病以來,就吃不下東西,一直輸營養液。我說不清自己那時進入了什麼狀態,從來沒有饑餓感,吸收一點有營養的液體,就可以了。而且,可以很多天不去洗手間,喝的水很快會變成汗液。
那四天,許多當地人每天要來回走我麵前的那條路,目睹我戴著口罩,像望夫石一樣等在沈園外。
第一天下午起,就有老奶奶和阿姨問我:怎麼飯都不吃,一直站在這裡?
她們不問還好,問了,我才覺得自己很委屈,低頭囁喏著說:“我在等我愛人!”
後來,彆的老奶奶和阿姨再問,我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驕傲,能夠抬頭直視她們,用眼神和一句話,輕易地勸退她們:“他一定會來的!”
有位老奶奶見勸不了我,把她出門遛彎,自帶的塑料小凳子留給了我,說,不值錢,她家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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