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的人什麼都能乾出來,比方說把酒吧的骰子帶回家裝進冰箱、抱著垃圾桶睡覺,原先雪銀莉覺得這話太誇張了,現在隻覺得這話的畫麵感真強。
但這不是家裡,是夜晚的大街上。雪銀莉繼續嘗試循循誘導:“雷諾,放下。”
說完,她甚至有點怕對方像個單線程生物一樣直接撒手砸到腳,又趕忙補充:“……慢慢放下!”
她感覺自己像是在勸導一個輕生的少年或是挾持了人質的歹徒。
雷諾褐色的眸子微微動著望著她這邊,似乎在很專注地聽著她說話,但並不聚焦的眼神暴露著他意識的模糊。
聲音順著風傳到他耳中,又仿佛過了好久才傳入大腦裡,他又要費好久才能“理解清”寥寥數字的句意。
“不要。”雷諾緩緩回應,聲音好似還有點委屈。
“?”
“我累了……唔,讓我歇會……”
“???”
您要不要看看您在說什麼?抱著石凳子,歇?!!
“哥們兒,咱彆鬨了,快走吧……”依凡簡直沒眼看,特彆是看到飯店裡又散了一桌,有人陸陸續續地要往這邊走來,如果不是忌憚雷諾手裡那個石凳子,他簡直想把雷諾打昏了拖走!
“不,讓我歇會!”雷諾吐字並不清晰,但堅定得仿佛要加入白銀騎士團,“如果不歇……歇許努力,明天上課點名……名勝古跡都會為你著迷!”
“……??”好丟人但不敢直接走。
雪銀莉的嘴角抽搐一下,絞儘腦汁思考眼下的應對之策……她想到了雷諾剛才話中的那個“歇”字,醉酒的人就算意識不清,這種單字的基本需求大抵還是會說清的。他想歇?那抱著石凳子乾什麼??
忽然,雪銀莉冒出了一個極其離譜的想法:她聽過有人醉酒把自己當成小花小草的,也聽過醉了後扛著飛行器繞著王國跑的,雷諾該不會是……醉到主被動關係顛倒了,把抱著石凳子當做自己正坐在石凳子上休息了吧?!!
雖然這個想法對正常人來說極其離譜,但放在喝醉的人身上好像……非常合理。
抱著這個想法,雪銀莉緩緩試探道:“雷諾,你……站起來一下?”
三個男生:???
雷諾搖頭:“不想……我頭好暈,腿有點軟……”
……他現在的舉動可不像是頭暈腿軟,說他能把翼豔打趴下她都信。
雪銀莉直接用殺手鐧,語氣帶了點陰陽:“雷公子可真是,在大院口口聲聲‘不敢不敢’,一出大院就對我的話充耳不聞起來。隻是讓你站起來,你就推三阻四的,倒像是我逼你去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一樣。”
雷諾一個激靈,手腳麻利地把石凳子“哐”地一下放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向雪銀莉這邊“趕”來,但腳下一個趔趄歪到了依凡身上:“銀莉,我沒有,我……哎呦喂!”
依凡都看傻眼了,雷諾撲到他身上時他還沒有反應過來,隻見雷諾雙手捧起他的一隻手,略帶試探又滿臉真摯地望著他,聲音越說越小:“我這不就起來了……唔……對不起我頭還是有點暈,咱們這是在哪啊,天上的星星怎麼和凱特王子的心眼子一樣多啊……哎?銀莉,你的頭發怎麼變成棕色的了啊……哈哈,哈哈哈,棕色很正常嘛,像雪諾先生……”
依凡從雷諾握住他的手後就瞪大眼睛,像看一個外星生物一樣看著他,聽到最後終於忍無可忍:“格蘭酋長,催眠粉!催眠粉!!”
格蘭酋長從咕嚕球中應聲而出,一把催眠粉向還在胡言亂語的雷諾撒過去。
卻不料,看似毫無理智的雷諾卻在格蘭酋長被放出來時忽然警惕般直起了身子。
夜幕籠罩著王國,路燈微弱的燈光下,看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雪銀莉隻覺耳邊似有猛烈的風聲響起,她披下的長發也好像向後被掀了一下。
風聲一瞬而過,隻見剛從咕嚕球裡竄出來的格蘭酋長忽然變得呆滯起來,打著轉坐在地上,像一朵蔫了的花慢慢低下頭。他忽然猛地甩了甩頭,用了一個“清醒”,迅速爬起來警惕地向四周觀望。
“格蘭酋長,你怎麼了?!”依凡忙問。
“好像是剛才刮了一陣風,把格蘭酋長的催眠粉吹回去了。”聽見風聲的景瀚做猜測。
“……”依凡無語,他感覺今天真是他的受難日。
他正準備提讓格蘭酋長再用一次催眠粉的事,扭頭一看雷諾已經不在身邊,再一看,人家已經被雪銀莉攙著慢慢由哢哢鳥背著往回飛了,離得不遠,還能聽到他們的說話聲。
“銀莉,我的論文快寫完了!”
“好好好,醉成這樣了,虧你還能記得論文。”
“你聽我給你講講我後來的行為思路啊……”
“嗯,你說。”雖然雪銀莉覺得他這種狀態下講不出來。
果然——
“這個要先從凱特王子和畢若拉山嶺打了一架說起……唔,首先是因為畢若拉山嶺……凱特王子領口上的……啊,是霍爾公爵的,嗯……感應定律和克拉拉公主聯姻了,然後格裡芬院長去阻止……”
“?……???”
依凡和另外兩個舍友在後方由麵麵相覷變得懷疑人生。
雷諾還在講:“之後你也知道,我媽媽喜歡在懷特峰上織圍巾,克拉拉不一樣,她喜歡在亞特蘭蒂斯曬日光浴……”
“??”
“那個時候吧,伊登王子和吸血鬼的關係還比較差,他經常用火焰噴發畫畫,其實他並不喜歡把自己埋在土裡……但是不然隻能去捕捉哢哢鳥的羽毛……”
哢哢鳥身體一僵:“……哢?”
三個男生麵色尷尬地僵持著,最後景瀚一拍大腿,咬牙帶著兩人跟了上去。
雖然他很不想承認自己認識那個正在胡言亂語的家夥,但好歹人是他約出來的,酒是他帶的。現在人終於肯回去了,甭管怎麼回去的,能帶回去就行!
雪銀莉扶著雷諾在哢哢鳥背上坐穩。她還在想著剛才的事,並沒有仔細聽雷諾說了什麼——就算聽了也隻會摸不到頭腦。
夜晚又重新恢複靜謐,星光燦爛,無風無雲,就好像剛才催眠粉的意外隻是一場幻覺。但她看見,在風聲響起時,雷諾圍巾下的流蘇亮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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