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文化殿外。
戶部尚書許讚,步履穩健,朝時任吏部尚書張孚敬張閣老,行了個禮:
“張閣老,遙瞻尊顏,你的身體,大好了啊。”
官場上默認——
吏部是六部之首。
許讚主動跟張孚敬寒暄,不丟份兒。
張孚敬矜持地,對許讚點了點頭,還算受用。
畢竟他自從見過牛頓,卸下了心中壓著的一塊大石,整個人氣脈通暢,重新有了精力。
正當兩人互相推拉著,表示對彼此人品道德的尊重時,一個沙啞卻有力量的聲音,插了進來:
“隔了這麼久沒見。”
“諸位同僚,我看著各位臉上的皺紋,都深刻了幾分。”
工部尚書秦金,皮笑肉不笑地朝兩人陰陽怪氣。
朱厚熜已經很久沒有舉行廷議,甚至連朝議都遠不如從前準時了。
秦金眯著眼睛,倒真覺得,大家都是一副衰朽將死的模樣。
他先點炮許讚:
“許尚書似乎又水腫了一點,眼窩這麼深黑,需得注意,最好奏請陛下給你請個太醫,好生整治一下。”
“否則,你新納的江南美嬌娘,該不滿意了。”
“一樹梨花壓海棠,梨花好歹得是株大樹,中間空了,倒下去把海棠壓折了,豈不是悲哀?”
許讚碎掉的速度很快,瞬間呼吸不穩。
秦國聲老匹夫!
好強的攻擊性!
許讚心裡盤算——
秦金這個老登,以前平過諸王府的叛亂殺了不少盜賊,有大功在身。吏部、戶部、兵部都乾過,人脈盤根錯節。
沒必要在口角上跟他爭。
許讚強行咽下自己的不爽。
他瞥了秦金一眼,咬緊牙關一句不發。
他知道——
自己若是反駁了,就要在這個問題上吵起來。
不如讓秦金的攻擊打在棉花,他的氣出不了,就該找另一隻貓踢踢。
秦金果然如許讚所料。
在戶部尚書這裡沒啥反應,轉頭就與張孚敬拉扯起來:
“張閣老回鄉裡一趟,清減了不少,我府上有些野味,回頭給你送去,讓你補補。”
“免得你頭腦昏花,陛下乾什麼事兒,都不講原則地應和奉承。”
“讀書人,得有氣節。”
秦金開口就戳人心窩子。
張孚敬因為什麼被迫辭官還鄉,這次廷議召開的主題是什麼,在場人跟明鏡似的,心裡門兒清。
秦金就是奔著吵架來的。
他做官清廉,待下官和善,骨子裡認為自己是士大夫中的道德高地,以規勸朱厚熜為自己的人生追求。
簡而言之——
他覺得皇帝和百官做出的事,都該符合他的道德價值評價體係。
張孚敬冷哼一聲,沒有破口大罵。
也沒複現往日與群臣鬥毆的經典場麵。
今天他要是動手,把秦金給打了,打不打得贏是一回事,耽誤了此次廷議,才是大罪過。
張孚敬早就看秦金不爽了。
這個老丘八。
老想著指點他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