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早考中進士幾年,資曆深了點,管不住先帝,也沒幫上陛下多少忙,還敢跟他逼逼賴賴。
早晚給他送去清閒衙門養老。
張孚敬有法子治他:
“秦尚書,若論起年紀來,你可是六部尚書之首,諸位不論官職,隻講尊老的德行,也該敬讓你三分。”
“可是,諫官有規勸君王之責,後輩也有規勸長輩之義。”
張孚敬完全言不由衷。
如果條件允許,他真的恨不得,打斷所有敢反對他的文官的肋骨。
區彆隻有小子挨他四拳,老登一命嗚呼。
張孚敬可是大禮議的核心人物,辯論起來,戰績可查。
他盯著秦金空空蕩蕩的手,垂癟的袖子,語氣嚴厲起來:
“《論語·裡仁》有言——事父母幾諫,見誌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
“天下百官當視陛下為君父,秦尚書,前來廷議,你不帶任何疏文,以供陛下閱覽,不就是公開指責陛下,覺得此事毫無商討的必要?”
“你不要仗著年紀大了,可是說自己老眼昏花,就把自己真當陛下的親族宗長!”
“你秦國聲,姓的是秦!”
秦金胸膛裡鬼火亂冒,他氣得咳嗽幾聲,依舊聲調高亢:
“不要跟我扯這些胡說八道的東西,你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結黨營私,貶抑你不滿意的官員。”
“吏部早就成你家奴仆冊子了!”
“大明百官,你想調就調,想剔就剔。”
“難道大明朝陛下發給百官的俸祿,竟成了你張茂功滋養朋黨的酵母嗎?!”
兩個老頭互相指責對方,越俎代庖。
張口就給對方羅列幾條足夠誅九族的大罪。
許讚在一旁眼睛亂轉,偷偷溜走,火速遠離戰爭漩渦,免得其他人看見了他的影子,把現場發生的一切傳到朱厚熜耳朵裡,殃及他這條無辜的池魚。
吵吧,吵吧。
兩個都是清廉的官,做到了基本要求。
好不好,他這個娶小老婆的戶部尚書,沒什麼可評價的。
許讚打了個嗬欠。
手裡捏著他從接到廷議通知時,就不眠不休琢磨的疏文。
張孚敬和秦金兩位尚書,都走到了自己的權力頂峰。
他還想進步呢。
當許讚遠遠望見文華殿上,因為融過新雪,而洗滌一淨的琉璃瓦,他習慣性脫掉自己大氅的動作一頓。
鼻頭處沒有感觸到熱源的力量。
今天,這文華殿的管事太監,是偷懶了還是怎麼的。
為什麼不備足炭火?
從前廷議內容都是些軍國大事,重要官員變更之類的話題,如此提出一套新的天文計算理論,許讚不是傻子,能夠嗅到其中的異常。
大明朝的聖明天子,又要求變了。
朱厚熜不忌諱做開天辟地頭一遭的事兒,許讚沒什麼好驚悸的。
可是,許讚沒想到,陛下的改變……
這麼驟然,這麼反轉。
許讚忍著冷,審慎地脫去自己厚實的大氅,隻露出顯得單薄的官服。
恭敬地走入殿內,朝磕頭朱厚熜行禮:
“臣許讚,拜見陛下。”
朱厚熜裹著厚實的襖子,閉目養神。
等許讚在冷風中跪了許久,到冷到微微發抖,他才睜開狹長有威儀的眼睛,給出回複:
“朕知道了,許尚書,你穿這麼少,不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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