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頓眼睛微眯,很想對著朱厚烷說一句——
我還是更喜歡你剛才桀驁不馴的樣子。
但是,封建主義壓迫人啊,朱厚烷好歹是個藩王,逗一逗他也就行了,彆把人逼急了。
牛頓收斂了臉上的戲謔,回朱厚烷一禮:
“臣誠不如鄭王爺通曉音律,習得造詣,臣隻是會一點術數。”
牛頓抖了抖袖子,李時珍順手給他遞上紙筆。
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隻有能列出數學模型的理論,才有說服力,也好讓庸人閉嘴。
牛頓擲杯磨墨,從容如神。
再粗糙的毛筆,舔上美酒,也是筆下留香。
朱厚烷隻是緊張地,眼看牛頓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不敢斥責他浪費。
牛頓從來不懷疑自己的觀點,如果有人反對,那肯定是阻礙他修仙,禍亂世間的反賊,需要他滅殺之。
他篤信數學,如癡如魔:
“臣素昧音樂之道,亦未嘗深究其樂理,然今日偶聞雅奏,忽覺其間有微瑕。”
“君之新律,音程頗顯乖戾,其間似無數學之序,妙手難得公式而概括之。”
牛頓的語氣飄渺起來,有種得道僧人般的空靈。
此刻全無雜念。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白氣,向接下來得並肩作戰的朱厚烷,闡述著自己的道:
“乾坤既定,萬類生發,似是任其無序自由,雲散水涸,文人皆以此比擬人生際遇不可捉摸。”
說罷,提筆寫出一長串數字。
橫畫符號,與傳統行書方式截然不同。
卻是讓朱厚烷無法開口,說出倒反天罡之類的斥責。
牛頓沒啜飲幾滴酒業,卻在此刻恣肆如狂:
“實則不然!”
“道可道也!”
“星辰流轉,草木生長,蟲魚躍動,皆可框架。”
朱厚烷與大明很多藩王不一樣,其他人修道修得雞飛狗跳禍害眾生,他就轉頭拜入佛門以求清靜積攢功德。
現在,他竟然從牛頓身上,看到了一股撥亂反正的清氣!
“道實應可道也!”
朱厚烷心中震顫,牛頓在紙上列出了三個音程,用數字概括,的確讓他覺得存有謬誤,不達最和諧之境界。
他看向牛頓,就像看見了一個妖怪。
如此年輕,竟然當真窺到了天地的道理嗎?
朱厚熜那小子,終於找到真道士了?
本王謬也!
朱厚烷終於感受到了一種佛家所說的空,他從前積極追求的音樂道理,竟然如此淺薄。
當朱厚烷真正領悟到了這種體驗,卻是打心底裡麵感到恐慌。
虛無不是他的追求。
他恐懼於人生的毫無意義!
朱厚烷幾乎站不穩身子,重重地跌在席位上,竟是又哭又笑。
他的確是為了解決傳統律製之中,轉調時候音高不和諧的問題,做出了自己的嘗試。
但是,他真的沒有解決,卻已經沾沾自喜。
直到被牛頓點破了,朱厚熜才知道自己的音樂天賦,遠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前無古人,超脫世俗!
朱厚烷眼中滾下不甘的淚珠,語氣哽咽:
“本王不過庸人……”
牛頓沒在意朱厚烷失魂落魄的樣子。
朱厚熜的反應比他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