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宗,蒼南峰上。
弟子居所內,隱約可聞一聲又一聲的歎息。
晨起修習的弟子們紛紛疑惑側目。
“是晏師姐嗎?”
“見鬼了,晏師姐今日居然起的這麼早?”
“難道是因為今早膳堂出了什麼新的菜色,晏師姐忙著去和外門弟子搶飯吃?”
話音落,弟子們發出一陣哄笑聲。
他們口中的那位晏師姐此時正頂著兩個黑眼圈,整張臉都寫滿了生無可戀。
——路邊的男人真的不能亂撿。
晏青棠沉痛的想。
這個世界是一本名叫《道途》的小說,講述了龍傲天男主賀堯風一路升級打怪,過程中收獲無數美人芳心,廣開後宮,最後成功跨上登天路的故事。
而晏青棠是個社畜,七年前不幸被係統選中,穿進了這本小說中,成了暗戀龍傲天男主的炮灰女配。
原主對賀堯風一見鐘情,自此在舔狗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送人送錢又送資源,最後更是為了賀堯風而死。
晏青棠就覺得離譜。
更離譜的是,此時此刻,全書中最大的反派就躺在她麵前。
原著中,魔尊連亭脾氣暴戾,心狠手辣,橫空出世時便已有了渡劫修為,是當世僅有的三位渡劫之一。
之後更是以雷霆手段鎮壓了魔界三百年來的動亂,重登魔尊之位,後意外重傷失憶,魔氣全失,流落凡界,剛好被下山除妖的劍君容瀲遇見,帶回了宗內並收他為徒。
然而恢複記憶後的連亭卻殺儘了青山宗滿門弟子,血氣縈繞滿山,當時在青山宗做客的男主賀堯風險險逃過一劫,立了天道大誓,不殺連亭誓不罷休。
也由此正式拉開了男主和大反派之間戰爭的帷幕。
劍君容瀲,正是晏青棠的師父。
就在昨日,她的師父已經在劇情的影響下,收了連亭為徒,而手拿劇本的晏青棠,卻在係統規則的轄製下出不了聲。
她甚至無法說出任何關於連亭身份之言,隻能絕望地看著這個大魔頭按照既定的劇情入宗。
晏青棠覺得自己這一生行善積德,沒穿書前是個勤勤懇懇的好社畜,穿書之後也勤奮的修煉。
這輩子除了剛入宗時當了幾個月劍修,然後發現自己是真吃不了劍修的苦,改做符修被宗門長老們混合雙打,痛扁了一頓之外,她也沒做過什麼錯事。
怎麼就莫名其妙的小命懸在了刀尖上呢?
晏青棠盯著榻上麵色慘白,仿若死了一般的少年,隻覺得一陣窒息。
他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容顏清俊,乍一望去就是個長得過分好看的少年人,十分無害。
可晏青棠卻知道,他現在的這副少年形態,隻是因為魔氣散失而導致的暫時縮水,一旦等他恢複魔氣,他就會立刻恢複成年人的身形。
晏青棠又重重歎了一口氣,她瞧著連亭那張人畜無害的小臉,愁到一晚上都沒睡著覺。
在連打了十二個哈欠之後,晏青棠忽然想通了。
害怕被壞人滅門怎麼辦?
那當然是提前把壞人給滅門。
這念頭一起,晏青棠當即將神識探入芥子戒中,翻出來一柄生鏽的玄鐵劍,磨刀霍霍的就準備刀了連亭。
察覺到她危險想法的係統大驚。
頃刻間昨日情景重現,規則轄製下,晏青棠隻覺得身軀一滯,手腳皆被束縛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晏青棠:“……”
她喪氣的丟掉劍,又覺得自己雖然殺不了連亭,那不如偷偷把他丟下山?
想到這,晏青棠麻利的擼起袖子,去抬連亭的時候才發現這人隻是看著清瘦,但實際上死沉一大坨。
晏青棠剛拖抹布似的拖著連亭走了幾步,係統冷冰冰的電子音就響了起來。
“請宿主不要影響劇情正常進行,否則將執行抹殺程序。”
與此同時,晏青棠聽見了一聲悶哼。
她心頭一跳,都顧不上搭理係統,僵硬的垂下頭,正對上連亭的眼。
他不知何時清醒了過來。
他的眼是淺淺的琥珀色,澄明清澈,不見惡念,配上他清俊的麵容——
怪不得原著中連亭在青山宗好幾年,都沒人察覺出他的異常。
這任誰來看都隻會覺得他是哪家仙門的弟子,又怎麼會猜到他竟是那惡貫滿盈的魔頭。
此刻這魔頭應當已經發現自己腦袋空空,不幸失憶的事實。
他有些茫然的抿了抿唇,脊背下意識繃直,目光警惕而戒備的注視著她。他掩下心中惶然,啞聲質問:“你做什麼?”
晏青棠被連亭問的有點心虛,但這不影響她理不直氣也壯的倒反天罡:“你剛剛倒在了地上,我正要把你搬上床。”
她語氣很是真誠,也沒有什麼危險動作,連亭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隻是繃直的脊背微微放鬆。
他這才有心思打量四周。
小木屋分內外兩間,不算大卻五臟俱全,入門是一張方桌,桌上擺著一簇盛開的不知名的野花。
轉過水墨屏風,就是他現在在的內室,幾步外擺放著一張床,窗子半開,淺青色的床幔被風吹的微微卷動。
他又將目光放在晏青棠身上。
她看上去不大的年紀,穿著一身天青色的長衫,容顏清麗,有一雙彎彎的笑眼,天然便讓人生出親近之意。
連亭有些不自在的錯開目光。
“那又是什麼?”連亭又問。
晏青棠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正看見不遠處丟著的那柄鏽鐵劍。
晏青棠:“……”
她要是說這是準備殺他的凶器,那她是不是馬上就要過自己的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