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另一端傳來一陣機械女聲,他掛掉以後又重新撥了出去,再掛斷,再撥通。
我看不下去直接伸手給他鎖了屏:“人昨天就走了。”
張峰憋了幾秒就開始嚎啕大哭,整個人像是沒了骨頭,哭著哭著就從椅子上滑到了地上,像我小時候哭著跟我媽耍賴一樣。
我該說的話也說了,該動的手也動了,現在看他這個樣兒來氣,扭頭就準備走,哪知道他突然從地上撲過來抱住我的腿。
“吳燕青,燕青,我媽在哪兒啊?你帶我去,我想看看我媽,我看看她,媽!媽!我想你了!”
他說著說著越哭越慘,眼淚都蹭我腿上了。
我掰開他的手,留下一句:“問你哥去吧。”
出門的時候那個實習生還在,看我出來了一雙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看,張峰這會兒還在地上趴著,我想了想順手關上了門,跟她說:“先彆讓人進去找他了。”
第二天一早我從沙區上了這趟去哈巴河的車,車上有一對帶孩子的夫妻和一對情侶,我縮在最後一排的角落,看著手裡的木牌。
這是從天坑底下的祭祀坑裡帶出來那塊木牌,上麵畫著的東西和我有著同樣的花紋。
我無法相信這是個巧合,這個莫名其妙的現象讓我聯想到小時候,我每次自己外出,我爸媽都會很緊張,稍微有點頭疼腦熱他們就慌了神,以前我隻覺得他們隻是對我有點溺愛,但是現在回頭一看,這太不合理了。
那可是東北啊,就我小時候那個柴火垛上滑滑梯的德行,少打幾頓都算慈祥的,怎麼想都沒有理由讓他們溺愛我啊!
這些年我和父母聚少離多,印象裡和他們一起生活的日子竟然屈指可數,一股突如其來的迷茫席卷了我的內心。
現在我身上發生了這樣離奇的變化,或許應該和他們聊聊才對。
這趟車最遠隻能把我拉到哈巴河縣,我又搭車走了一段旅遊白喀旅遊專線,後麵的路說什麼也沒人拉我,沒辦法,隻能腿著走。
今天是個陰天,沒什麼太陽,我走著也不算多累,大概走了三個多小時的時候,我正埋頭走著,前麵傳來一陣馬蹄聲。
我一抬頭,果然是小白馬,我跑了幾步迎了上去,摸了摸它的脖子,條件反射地說了句:“大娘讓你來的?”
說完我就反應過來,心裡一陣欷歔,小白馬看起來不太活潑,睫毛耷拉著,但還是衝我晃了晃腦袋。
我被小白帶回張海家的時候,張海正披著麻衣坐在門檻上抽煙。
“海哥,我來了……大娘呢?”
張海剛開始就像沒聽見我說話似的,過了幾秒才抬頭看了看我,他站起身來摘下我的背包拎在手裡,轉身領著我進了屋,炕上鋪了嶄新的被褥,可被褥上躺著的,我怎麼都沒看出是趙大娘……
“哥,這咋回事兒啊?”
炕上躺著的不知道還能不能稱作是一個人,隻有五十多公分高,身上的皮肉一層層堆砌在身上,勉強能辨認出胳膊腿,臉上更是看不清眉眼,下巴奇短,應該是沒有牙齒。
乍一看與其說是一個人,不如說是一堆皮肉。
“對,這就是我媽。”眼淚在他眼圈裡打轉,他隨手抹了一把臉又說:“壽衣什麼的她自己早就準備好了,可是……我怎麼都沒法給她穿上。”
說完這句他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砸,怎麼抹都抹不完。
我又看了看趙大娘的樣子,不管什麼病我都沒見過臨走前是這樣兒的,怎麼都想不明白:“哥,這到底怎麼回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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