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我爸終於回來了,那還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媽因為他工作的事兒發了火。
“你可以吃苦,我也願意陪你,但是兒子憑什麼過這種日子,不用說你,就連我都沒怎麼陪過他,我知道你願意做事,但是我沒想到你能做到這個地步!這個家你是真的不管不顧了,兒子才八歲就得了癲癇,以後怎麼辦!他怎麼辦!”
我永遠記得我爸那天的樣子,亂糟糟的頭發長到了脖子,胡子已經蓋住了嘴唇,我第一眼甚至沒認出來那是誰。
他在我印象裡老得很快,他每個年齡段的樣子,我隻能見一次。
後來我媽跟我說那天巴音布魯克保護區下了暴雪,我爸還沒出草原就碰見一隻被打死的北山羊,那是隻母羊,旁邊還趴著一隻虛弱的半大小羊,它也不知道餓了多久,周圍又沒有植被避風,趴在母羊屍體已經快凍僵了,我爸把它揣在懷裡,迎著大雪將它送回了保護站,等他再想走就已經走不了了。
但我爸媽感情還是很好的,吵完了以後我媽看見我爸的樣子又忍不住哭了,當天還給他修了胡子剪了頭發,我們家又恢複到了以前的樣子。
我以為我們家會一直這樣。
但是我錯了,慢慢的我發現周圍的朋友家裡條件都越來越好,明明他們的父母還是那些工作,但是他們家裡能換房子,能買電視,還有bb機,這些東西放我家想都不敢想。
我想不明白,我父母都有正經工作,咋就這麼窮呢?
“誒,老朝,去不去打遊戲機?”
“我不去了,你們去吧。”
“老朝,看不看電影?新上的港片。”
“不去了。”
“誒你咋啥都不去呢?下回不叫你了。”
也沒人欺負我,但我的朋友就是越來越少。
後來我的癲癇在學校當眾發作了一次,整個學校的人都知道了,還是沒人欺負我,但是沒人敢靠近我,稍微磕碰一點兒他們都害怕得不行。
“你沒事兒吧沒事吧?真沒事兒?沒事兒就行,嚇死我了。”
我本來想著就這樣了,沒朋友就沒朋友唄,但事情總是沒我想得那麼簡單。
一次放學,我剛出校門口就聽見一個人正在校門旁邊跟彆人說著小話:“你們說那個劉朝榮啊?我以前認識他,我倆以前一個小學,他媽的事兒你們知道嗎?聽說彆人下了班都回家,他媽不回,咱們這兒好多小老板以前都找過他媽,上小學的時候他就總是自己在家,難怪他爸常年不願意回家呢。”
“找他媽乾啥啊?”
“那我可不知道,你們自己想去吧。”
我聽了以後血都湧到了頭頂,直接撲過去對著那個老同學一陣拳打腳踢。
我媽被叫到學校以後趕緊過來看我:“小朝,怎麼打架了呢?媽看看,傷著哪兒了沒有?”
我還沒說話,那男的他爸就開始衝我們喊:“你兒子能受什麼傷?我兒子根本沒還手,他知道你兒子有病,一根兒手指頭沒敢動,全是你兒子在打我兒子,有病你就把他關在家裡彆放出來,這不是害人嗎?”
我媽聽了這話眼圈都紅了,小學同學的爸爸幾乎把手指頭指在她臉上,我又想撲上去,卻被我媽死死按住,她竟然跟他們道歉了。
回家的路上我氣得直哭:“明明就是他們的錯,為什麼你要道歉,是他們胡說八道!”
我媽回頭瞪著我,眼圈通紅:“彆人胡說八道咱們不疼也不癢,但你要是把彆人逼急了,你爸不在家,人家打上門咱們兩個怎麼辦?”
我爸不在家,又是我爸不在家,所有不幸的開端似乎都因為我爸。
十五歲這年,我爸終於趕在夏天回來了一次,我媽提前買了好多吃的,一大早就開始忙活。
我回家的時候我爸已經站在路口等著了。
“兒子!小朝!我兒子真長大了,你媽真是沒騙我。”
我不太想理他,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媽又不是你,騙人乾嘛?”
“爸帶了好肉回來呢,夠你們倆吃一段時間了,想吃的時候跟你媽說,你媽給你做。”
我爸也沒管我說什麼,而是使勁兒得摟著我的肩膀,我掙了幾下沒掙開,也就隨他去了。
回去以後我媽特彆高興,一個接著一個的菜往桌子上擺,我看著他倆笑臉相對,總覺得特彆刺眼。
我媽衝我招手:“快來小朝,跟你爸吃飯,好不容易湊在一起,你倆先吃,我把廚房收拾一下。”
我看著我媽那個喜氣洋洋的樣子就覺得特彆可笑:“媽,你在高興啥啊?”
我媽的笑臉一下就垮下來了,她皺著眉衝我說道:“你爸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彆鬨脾氣。”
“我沒鬨脾氣,我就是覺得你腦子有病。”
我媽愣住了,我爸一下就火了,他一拍桌子指著我說:“你這個混小子,你怎麼跟你媽說話呢?她一個人在家拉扯你……”
“那是因為誰?是因為我嗎?她一個拉扯我是因為我嗎?是因為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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