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長長的汽車鳴笛聲響起,緱疤子開著納智捷大7回來了。
緱疤子三十多歲,在縣城開了間舊貨行,販賣些古董,假貨多。
緱疤子的父親叫緱結巴,初中未讀完,後來成為工農兵學員。他讀的是醫專,畢業後,恰好傎裡成立醫院,便收了進去。如今退休多年。
鎮醫院就在鎮政府旁邊,好多醫生與鎮領導關係處得好,子女都跟著沾了光。緱結巴因為是庸醫,曆來被人看不起,他也學彆人欲為兒子弄個鐵飯碗,但累累碰壁,沒成功。
結果,緱疤子認為父親沒有努力,一直恨記在緱結巴。
從此,父子倆形如陌人。
緱疤子從納智捷上下來,納智捷後麵是一輛皮卡,皮卡後麵是一輛農用三輪車,後兩輛車都裝滿著花圈,緱疤子大聲喊:“古怪爺……”
古怪爺聽見有人叫他,便出到門外,一看是花圈來了,便安排把花圈放在屋子門外兩側。
花圈都是村人及親戚訂的,按照與孟花瑑母親生前的親疏程度,有的一戶一個花圈,有的幾戶共一個花圈。花圈店老板與緱疤子是朋友關係,緱疤子就帶路來了。
賀馮唐正好在路虎旁邊,緱疤子走過來,指著路虎,問:“你的車?”
“孟花瑑的。”
“這娘們倒掙到了錢。”
緱疤子的納智捷與爛嘴的麵包車並排,一新一舊,一貴一賤,兩輛送花圈的車一左一右傍在納智捷的屁股後麵。
爛嘴本來有些不快,一看緱疤子,心裡更不悅,借題說:“這三個車,就像緱疤子的三個老婆,一正兩副;他媽的,這世道有的人老婆很多,有的人卻打光棍,太不公平了。”
緱疤子不敢與爛嘴硬頂,隻能說中性話:“你乾嘛說我?吃錯了藥?”
爛嘴轉而為笑,說:“不過,我還是佩服你能做到後宮相安無事。”
寧二筍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大家的麵前。
寧二筍是寧篾匠寧師傅的小兒子。
寧家住的是一棟老式磚房屋裡,雖同屬夢家,但不在夢家聚集處,而是在村後的公平山腳,離夢家中心龍泉井有兩裡地。
寧二筍剛成年,一貫羨慕緱疤子有錢。他恰好聽到爛嘴說的話,立即插嘴:“你爛嘴哥掙的錢沒有緱疤哥的多,你不服氣也得服氣。”
緱疤子受到寧二筍的拍馬屁,並沒有高興。他從來就瞧不起寧二筍,一個屁孩,叫了哥還帶著個“疤”字。
爛嘴本想反擊寧二筍,一想,這種還沒長成齊毛的人不值得與其較量,便說:“你還是好好哭吧,不要拿了錢,卻不賣力,不流眼淚。”
寧二筍是孟家喪事中的代哭者。
代哭是一種職業,一天可收入三百元,一場喪事一般能掙千元左右。
代哭是最近幾年荷花一帶興起的,哭喪是喪事祭奠儀式裡的重要環節。
以前是死者女兒和兒媳哭喪,由於哭者哭出來的語調都是口口相傳,千篇一律,內容很簡單,引不起旁人悲傷共鳴。
後來有人就想到請民間演藝人員相助,借哭喪調子嵌入動人的內容,結果出其不意地好,大家聽得很感動,甚至情不自禁地跟著流起了眼淚,而死者女眷們越加哭得傷心。
於是馬上有人依樣畫葫蘆。漸漸地,代哭就成了一種不可缺失的環節,也成為喪事的亮點。
寧二筍本是縣技校的學生,因寧家貧困,且掙錢心切,附近村莊隻要有喪事,他就會向學校請假或曠課,主動上門代哭。
有個小女孩出現在寧二筍身後,喘息著,顯然她是一路跑過來的。
小女孩叫露怡,是寧二筍的妹妹。
露怡的命運太苦。
她肩上挎著扯豬草的竹籃,竹籃裡盛著大半籃的青草。她一放學回家,便去扯表草,她家裡養了羊和兔子,每天要為它們準備青草。
露怡向哥哥轉達父親命令,叫寧二筍返技校上課,不要代哭。她等會找花瑑姐姐說,求她另外請人代哭。
寧二筍很討厭露怡,見到她追到這裡,劈頭就罵:“我代哭還不是為了補貼家用,你能掙錢嗎?反而因為你這個掃把星,來到我家,我家就窮了。”
(下一節,被懷疑的人就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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