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馮唐隨著李香雪行到屋跟前……大棟屋因沒人住,大門緊閉,大門分左右兩扇,黑不溜秋,油漆早已剝落,門扣上掛著一把鏽鎖。賀馮唐突然發現,兩扇門板上竟然有凹線刻痕,刻痕有幾處被削掉,仔細觀察,是刀削後的痕跡。為什麼要削呢?
賀馮唐想起了自家廳堂木柱上的對聯,明白了,源頭很可能一樣。
自家廳堂木柱的對聯基本上能看清字跡,但這兩扇門上的字卻太難辨認了。
賀馮唐愛追尋到底的勁又來了,他循著刻痕反複揣摩,終於弄明白了,原來刻痕下藏著四個繁體大字,左“神荼”右“鬱壘”。
再看門楣上方的灰蒙蒙牌匾,“天道酬勤”四個大字也被刀削過,還有個大叉,連接牌匾的四角,那是什麼利器劃下的。倒是在牌匾下麵並排著的兩塊“光榮烈屬”牌,釘上去沒幾年,因為是金屬片,又是白底紅字,熠熠發光。不過,兩者挨在一起,新舊明顯,有點不協調。
大棟屋主人姓李,祖上在明朝天啟年間從浙江遷來,據說以夢中景象指引才尋到此地。先建土屋住下,隻為借助風水旺地,圖個家發業達。
不曾想,光陰似箭如白駒過隙,李家十幾代過去,並無靈驗,人丁總不旺達,依然是獨門獨家,生活也勉強隻能圖個溫飽。直到同治三年甲子歲,第十二代李先宜出生了,才開始有起色。
李先宜學得郎中一業,中醫草藥兼顧,醫術日臻嫻熟,並研製出治療頭痛、筋骨痛、肚子痛這三種膏藥,療效顯著,求診者眾。因而被稱作“李三貼”。
李三帖積攢了點錢後,加上自己省吃儉用,一顆黃豆咬成兩瓣下飯,才得以陸續置下二十三畝的稻田。他生了三個兒子後,便拆掉修修補補住了幾代的矮小土房,建了這棟青磚徽派大屋。
此屋建造之年,正遇螺星橋完工,連接橋的趾格路已修好,後麵不遠處是層峰聳翠的公平山,左側是彎彎的碧波錢溪,右側一條水渠挨著村道緩緩伴流,房屋與渠的中間是趾格路的村道。
這個村道不僅是本村村民的主要村道道,還是公平山下幾個村莊通向縣城的必經之道。堪輿先生解釋所在風水,原來的舊屋是“雙水衝薄田”,所以不發達;現在橋一建,路一修,便是“龍潭星橋如財源集聚,道路水渠似玉筷夾肴”之勢。
大棟屋為前後兩進,兩個廳堂相連,中間隔了個木牆,木牆前有香案長台,廳堂前後兩邊各七個房間。全屋上下兩層,漆門石窗;頂底鑲板,雕梁畫棟。雖遠不及杜牧阿宮房賦“廊腰縵回,簷牙高啄”之景勢,但也有前後浮雕藻井之精致,又有圓柱回廓相連之通暢,讓人讚歎不已。
再就是,其正門楣上的牌匾在當地是最大的,上麵的“天道酬勤”四字乃清末皇帝的老師,北京大學和北京師範大學前身京師大學堂第五任校長朱益藩的手跡,字體趙風魏骨,剛勁有力。
朱益藩兼愛中醫,考中進士做官前與李三貼因醫緣有些交住,一次朱益藩來李三貼家做客,即興揮毫留下了這四字墨跡。後來新屋建成後,就把這四個字搬上了牌匾。
大棟屋建好後,歲在丁巳(民國六年),農曆三月二十遷入新屋。遷住之日,李三貼宴請親朋村鄰。還沒開席前,一白眉堪輿先生路過,入廳堂大叫:“哪個混蛋擇的日子?”
日子是老左(大左老送的父親)去找天平殿當家道長擇的,還會有錯?
老左在李家打短工,受李家派遣,去天平殿擇日子。老左轉回當家老道長的話,說三月二十是乾支是壬子。壬即人,壬子就是人子,兒孫大發啊。
這位白眉堪輿先生卻說:“壬子,主人歲出甲子,犯本位衝,李字內有子,子子又相衝,結果是無子。今天又犯倒家煞,忌遷新居,欲不采取避邪措施,會成絕戶屋。”
在旁的親朋村鄰聽了,叫出老左,責問:“你怎麼搞的?”
老左聽後惱羞成怒,大罵堪輿先生:“你難道比天平殿老道長還行?行的話,你就不會挨風受雨到處竄了。算命的都是瞎子,你卻是個光子,你就是想唬人騙錢。你以為你知道李三貼是甲子年出生,就叫我們相信?李家現在就有三個兒子,你算準了?你就是想哄錢!”老左拿起一根棍子把風水先生打走了。
李三貼聞之後,慌忙出來追尋這個白眉堪輿先生,卻不見他蹤影。
李三貼不放心,第二天便去天平殿問詢。老道長說:“老左來過隻問了一下有關你家遷新屋凶吉日期之事,我說過擇日不如撞日……”
李三貼聽了後,說:“但是你又幫我選了日子啊。”
(下一節,李三貼不得不考慮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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