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道長又抿了一口酒,低聲說道:“按照師父的意思,是要將大師兄推上來。”
“陳師兄不論修為,還是德行,都是上上之選。且不論還是掌教的女婿,開山大弟子。”小的時候,大師兄在幾個師弟眼中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所以覺著由他接掌茅山便是理所應當。
“本來誰當掌教,我並不在乎,但是聽師父這麼一說,事關上清道統存亡,便不得不身陷其中,也隻有大師兄任掌教,才能秉承師父的意誌,複興上清宗壇。”
史道長夾了一塊豬頭肉,細細嚼著,“小時候,咱師兄弟能吃上一塊,可彆提多開心了。走了很多地方,最想念的還是茅山的這些美味。”
“師兄那咱就天天來,吃膩為止。”
“那便是自己把一件美事糟蹋了。”史道長吃了兩口菜,便繼續低聲說起來。
“昨日見了師父和大師兄,和我簡要說了說了目前派中的情形,你在山上應該比我更是清楚。”
“眼下這幾位當中萬福宮的陶宗旺,剛任觀主不久,根基尚淺,還有我和你在九霄萬福宮中看著。還有元良師伯是師父一手提拔的,師父這也才能放心讓他接任住持。”
“他背後的陶家往上追溯,可以論到陶弘景祖師,山上又有不少陶家子弟。未來可能有些影響,但是此刻還是不足為慮。”
“萬寧宮的沈啟元對一統正一之事熱心的很。”史道長繼續說道。
“他是張天師的妹夫,能不熱心麼!他能當上萬寧宮的宮主,也是張天師走了禮部的門路。本來張天師也是提點天下道門事,給自己妹夫謀點職務也無不可。隻是這按在茅山,其意太深。”陸乘風對靠著夫人上線的沈啟元倒是很看不上。
“當年張天師熱心聯姻,便是朝茅山的胸口釘了釘子,怕是關鍵時候出問題。張天師在朝廷的影響太大。這是茅山沒法抗衡的。”
“萬壽宮的辛良燮道長是紹真人的師弟,接任也乾不了幾年。他不會自己爭,但是威望很高,怕是會為了為了世家的利益而左右搖擺。”
“接下來便是乾元觀的陳師兄了,這幾年將乾元觀打理的井井有條。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有掌教支持,希望是最大的。”
“德佑觀的汪元量真人是辛道長的弟子,也是有些機會的。但是應該比不過陳師兄。”
“仁佑觀的程師行真人也是紹真人的小師弟,才過花甲之年,精氣神都很健旺。不少長老是支持他的。”
“玉晨觀觀主之位空缺,由楚師弟主事,師父怕是最近也要將其扶正。玉晨觀無人可爭,但是楚師弟還未入禹餘天,怕是幫不上什麼忙。”
“如此一來,整個上清宗有師父主導的複興上清宗壇的複興派,辛良燮道長代表的世家派,沈啟元的正一一統派。”
“複興派裡二代弟子程師行真人,三代弟子陳懷虛師兄,相互之間恐怕也得爭上一爭。”
一切便是看天意,多給紹真人一些時間,布局便能更穩妥些。
史道長與陸乘風又對飲幾杯,二人說的這些,張小峰已經分不清楚了,不過他也無心分辨,什麼都不如眼前的美食誘人。
陸乘風也是道門世家,史道長接著便問問世家的看法。
上清派源於士族,自東晉起,司馬家對江南的士族便一直抱有戒心,所以原本的士族在官場上鬱鬱不得誌,便在黃老之學中尋找解脫。這才有了上清派,上清初代宗師均為士族出身。
魏晉隋唐,高道輩出,有唐一代,出現了王遠知、潘師正、司馬承禎、吳筠和李含光等宗師深受唐高祖,太宗,玄宗信賴,上清茅山乃是當時地位最高教派。宋代以後,天師府勢起,上清逐漸式微,這才逐漸歸於正一。
千年之前的世家已不複存在,但又有彆的世家更替,這些家族子弟有些讀書,有些修道,資質差些的便經營族產。這些家族在當地綿延數百年,影響力不可小覷。
這幾十年碰上萬壽帝君這樣的皇帝,這些士族便覺著遇到了盛世。所有教派都望著能一飛衝天。
史道長便問道:“你們支持誰呢?”
陸師叔說:“現在世家也是一團散沙,隻是現在辛師叔為首。不到最後,看不出風向。”
“茅山未來如何,還是看未來掌教的想法,至於掌教是誰,還是看禹餘天如何博弈,所以紹真人寧願將萬福宮的宮主讓出來,也要給你爭取到一個進入禹餘天的名額。”
陸乘風這番話讓史道長頓感身上的擔子又重了,便是連杯中酒都覺著沒了滋味。陸師叔一看,連忙招呼起來。
“來來來,乾了此杯,更儘杯中酒,休管明日愁。”
“不如其他家如何,我陸家便唯師兄馬首是瞻。”
“掌教已經儘其所能送陳師兄一程。咱們也儘力便是,至少明麵上優勢在掌教手裡。”
師兄弟二人一直喝到深夜,張小峰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三天之後便是十五,禹餘天議事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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