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一板凳,直接打暈。
周柳營忽然覺得這種隨處可見的東西實在是痛快淋漓。
夜馳騎兵的副都統之子放下酒壇,看著其他幾個已經歸入到了丞相澹台憲明一係文官麾下的武勳們,道:
“之後記住。”
“下一旬,我們要去和那李觀一再打一架!”
“在這之前,我不想要聽到,任何人在說他的閒話!”
“若是還有,我夜不疑,不介意和他好好較量較量!”
這十七八歲的少年人身材高大,目光沉靜。
一手極長的橫刀運轉如意,能在坐騎背上翻騰,能騎射,雙手開弓,百步之內,箭無虛發,能乘快馬,能在急速中,一刀劈入三層的鐵甲,是被稱為陳國少年將種的傑出子弟。
若非是宇文烈那一日的那句話,激起來了少年人的傲氣,他未必會來金吾衛。
可是那李觀一的力氣,竟然會如此得大。
簡直是如同那些史書上記錄,可以衝陣戰將的猛將一樣。
宮中鬥毆已是違禁,再用內氣出體,更是錯上加錯,隻是九個人按不住一個,也實在是讓人挫敗。
他依靠著酒樓的窗戶喝著酒,低下頭,卻看到那個少年人穿著藍衫,腰間佩戴著刀,騎著棗紅色的烈馬走過,夜不疑冷笑,遲疑了下,卻還是道:“李觀一!”
他舉起了手中的酒壇,彆扭道:“這裡的風景和酒都很好。”
“隻是沒有能一起喝酒的人。”
“你要來喝一壇嗎?”
李觀一提起馬鞭,指著前麵,道:“我要去道觀,看書。”
夜不疑冷笑。
覺得這個一個人放翻了他們九個人的人在說謊。
李觀一想了想,道:“但是,如果有甜口,但是不那麼甜的點心。”
“請給我來一份。”
於是夜不疑坐在窗戶旁邊,罵了一句:
“要甜,又不那麼甜?”
“你的要求怎麼這樣高。”
然後轉過身去大喊:“沒有聽到嗎?!去拿啊!”
最後夜不疑提著一個用綢緞包著的包裹,朝著下麵扔下去,李觀一接住,然後掛在了棗紅馬的一側,伸出手朝著樓上揮了揮,也沒有說什麼,自顧自地騎馬走,夜不疑也沒有說什麼,隻是提著酒壇喝酒。
這就隻是他們這一段時間的交流而已。
然後夜不疑就說他們是朋友了。
李觀一想了想,覺得認可。
雖然是朋友,但是還是要打架。
李觀一在進入麒麟宮之後,一開始隻是安靜且本分地完成自己的職責,白日值守,得閒的時候就去道觀,隨著祖文遠修習陣法,自始至終沒有做什麼。
而整個麒麟宮歸屬於金吾衛麾下的侍衛也知道。
這位新來的金吾衛,是和其餘的金吾衛打架才發配來的,恐怕脾氣不好,這幾日都提心吊膽,慢慢才發現他隻是沉默不喜歡說話,值守的時候大多在屋子裡麵練功,且練功時候不喜歡被打擾。
還發過一次脾氣。
於是侍衛們也就不去叨擾他,好在除此之外,這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這一日,李觀一點卯,當差,又執行了基礎的麒麟宮的守衛任務,就獨自去了安靜花園,要去修行,其他侍衛都散開,不敢去打擾他,李觀一閉目許久,感知到沒有人來,呼出一口氣。
睜開眼睛。
時機到了。
他蟄伏了好幾日,就是等待著所有人接受他表現出來的性格和習慣,在這個時候,所有侍衛會認為他是在修行,不肯過來;而金吾衛的人會認為他是個有傲氣的世家子弟。
李觀一能通過【四象封靈陣】的變化,確定陣眼的人不在。
每日他都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一個時辰後才會回來。
這一段時間,就是機會。
李觀一雙目浮現出一絲絲的氣息,雙目之中可以窺見氣機變化,【四象封靈陣】在他的感知中展開,此刻的他已經不是當日第一次接觸這個陣法時候的懵懂恍惚。
他找到了方向。
而後是陣眼,刹那之間變換的陣法軌跡擦著少年人的鬢角掃去。
這是瑤光和他研究出來的變式。
這樣的陣法當中,涉及到了陰陽五行,還有星象和算經,李觀一能夠看到一些凶險之地留下的殘兵,甚至於還有些白骨,這似乎是十年來闖陣者留下的痕跡,因為陣法的危險,就連宮女們也不敢進來打掃。
隻是,這凶險的大陣,在李觀一的眼中,卻如閒庭散步。
他走過了外麵的花園,亭台。
然後走入了宮殿當中,繞開了會從陰陽五行流轉出雷霆的一處死地,而後屏住呼吸,往前踏出一步,一腳踩踏在了剛剛的死地,隻是在他的腳步落下的這一瞬間,這死地轉化為生,其餘地方皆是死地。
最後李觀一走到了陣法內部。
用了一盞茶的時間而已。
而麒麟已被困鎖住十年。
李觀一抬起手,手掌輕輕按在了那大紅色的鏤花木門上,頓了頓,緩緩推開,一股熾烈的氣息撲麵而來,李觀一眼前一白,慢慢才能夠適應了那種亮度,然後他怔住。
四靈為陣法。
但是內部卻還有五行流轉,最內部的陰陽圖在流轉不息。
有八根巨柱。
需要三人合抱的銅柱,以八卦的方位拄在這宮殿裡麵,每一根巨柱上麵都鏤刻著符文,宮殿的地麵被挖出向下的凹陷。
麒麟就鎖在中間。
但是,和李觀一預料中的不同,李觀一印象中的麒麟,是威嚴而強大的神獸,而此刻他眼中看到的,卻是狼藉不堪,身軀被鎖鏈纏繞著,麒麟的角斷了一節,身上的鱗甲被火光籠罩。
但是火光流轉開來的時候,卻能看到麒麟鱗甲上的密密麻麻的劍痕。
隻有祂睜開眼睛,那一雙赤金色的眸子,仍舊帶著神聖威嚴。
嗓音低沉:“金吾衛……”
“哼,終於要來派兵來殺死吾了嗎?”
鎖鏈鳴嘯,麒麟勉強站起來,目光冰冷。
然後祂看到這個帶著兜鍪和麵甲的金吾衛,一下坐在了他的前麵,摘下了劍放在旁邊,陣法竟然開始逐漸鬆緩了。
麒麟的殺意忽然頓住了。
他看到眼前的金吾衛伸出手,叩住金吾衛的金色麵甲。
然後掀開來了,露出了眼角的淚痣,還有帶著幾分熟悉的麵容。
‘嘿,是我,我叫李萬裡。’
麒麟怔住,祂瞪大了眸子,恍惚當中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摘下麵甲,笑得意氣風發的青年,笑著朝著自己伸出手,而陽光下那一張臉龐逐漸模糊,逐漸化作了眼前的少年人,李觀一坐在麒麟身前,將麵甲放下。
在最狼狽的時候,見到了故人之子。
麒麟失神,祂恍惚覺得是不是一場大夢要醒來了,是不是那個人還活著,會笑著和自己說話,現在和過去交織著。
那少年輕聲開口,恍惚間,就像是看到了過去的故友一同開口。
‘嘿,麒麟!’
“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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