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3月,春寒料峭,樹上連個嫩芽都沒有。風沒那麼冷了,還是很乾燥。
兩隻手插進呢絨大衣兜裡,言杉有點後悔約這麼遠,因為實在討厭行走在這種風裡。但她又不得不約這麼遠,好把偶遇同事的概率降到零。
“言總!”一個戴著大厚眼鏡片的男人趕緊站起來,朝老同學打著無比熱情的招呼。
剛一落座,言杉趕緊喝了口溫茶,緩解緩解口乾和舌燥。
在這種春風裡走上3分鐘,全身好像都脫水了一樣,需要先喝口溫茶。第一次背著寧總和瀾總乾這種事,緊張之下也難免想喝口溫茶。
“能成為江海集團的獨家審計事務所,我肯定要好好謝謝你!言總……”眼鏡男從腳邊拿起來一個很普通的紙袋,眯著笑眼放到老同學麵前。
瞥了一眼紙袋子裡的東西,一部最新款的手機,還有一個看起來頗厚的大信封。新款手機具體什麼價位,言杉不太清楚。大信封裡至少是10萬,言杉能估計個差不多。
望著隻看不收的言總,眼鏡男趕緊訕笑:“我們審計事務所以前沒有服務過江海集團,這次能一把拿下2014年全年的審計合同,全仰仗老同學幫忙!規矩我懂,昨天晚上你打電話問我怎麼感謝你,我就連夜找領導申請了這些!”
第一次乾這類事情,言杉有點不熟練,還在組織語言。
眼鏡男又往前推了推紙袋子:“才拿到合同,這不是還沒回款呢嘛……等5月份回款到賬了,我再約你出來一次……”
言杉把紙袋子推了回去:“江海集團本來是有長期合作的審計事務所,我特意攪黃了人家續簽合同的事情,還做主把全年的審計業務都給了你,確實需要你回饋我點東西。”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集團總部,17家控股子公司,還有1家港股上市公司,單單是2013年的財報審計那可都是二百多萬的費用!還有23家外地分支機構的年度內審,還有管理層離任的經責審計……還得是老同學,你隨手給我們所一個全年的獨家合同,我們所今年就憑空多做五百來萬的業務!江海集團這麼大的客戶,我們所攏共也沒幾家。是要好好謝謝你……咱倆本科同學,誰和誰也彆見外,你直說吧,需要我怎麼謝你?”
言杉的聲音不大,語氣卻不容置疑:“秋燁……也是你們所的客戶……我要她2012年和2013年所有審計報告的底稿。”
眼鏡男被嚇了一跳:“這……秋總是我們所的客戶,但不是我的客戶。彆說我沒有她的審計底稿了,就算是有,我肯定也不敢隨便往外泄露……”
言杉把紙袋子又放回了老同學腳邊,語氣更加堅定:“我就這麼一個需求。江海集團的審計部是我分管,今年的審計事務所合同我能定,明年的我也能定。袋子裡的東西,是你們所感謝我的,我不需要,你倒是可以拿回家,反正都從所裡領出來了,確實沒必要再還回去。剛才你說的,回款後的那筆感謝費,你可以繼續從所裡領,也可以繼續拿回家。至於明年的感謝費,還是由你拿回家。”
眼鏡男的眉毛輕輕顫動兩下,連著大厚眼鏡片也順著鼻梁滑向紙袋子的方向:“周六給你搞定!等我電話……”
臨走前,言杉想強調一下保密的事情,還沒張嘴就放棄了。這樣一番交易,對方肯定比她更需要保密。
果不其然,分開前,眼鏡男很真誠的盯著老同學囑咐:“言總,千萬要保密啊!”
言杉點點頭:“江海集團所有的審計工作,你們要格外上心,質量必須比前一家強。”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眼鏡男嘴咧到後腦勺。
回到江海大廈,言杉躲進辦公室,點燃一支煙,第無數次看著手機屏幕裡秋燁c輪融資的相關信息。
a輪融資時,連仇人林姝都舍不得撒手的項目。
b輪融資時,國內各大資方搶著投的項目。
c輪融資的消息剛一釋放出來,就吸引了所有互聯網頭部大廠爭相收購的項目。
最近這些天,連寧總和瀾總都忍不住在茶餘飯後聊幾句的項目,牽動著言杉每一根神經線,發酵著言杉報複秋燁的欲望。
報複秋燁的計劃,言杉在心裡製定了好幾版。大到如何驗證自己的猜想,小到如何拿到秋燁公司的詳細數據,言杉心裡掛著一張進度表。
掛進度表的那顆釘子,是秋燁跑去林姝家攆走言杉那天釘進去的。
刻寫進度表的錐子,各種型號,很多把。最精巧的錐子,是機場落客平台上的那場默劇。最鋒利的錐子,是秋燁和林姝騎著自行車從言杉眼皮子底下反複穿行的樣子。而那些被扔進垃圾桶的,言杉留在姐姐家裡的一切,凝聚成了最堅硬的錐子。
夜色中的凱迪拉克ctsv,拖著略顯野性的聲浪,閃著優雅的酒紅光澤,穿行在晚高峰的車河之中。
林姝越來越喜歡秋燁送給她的這輛車,逐漸品到了20萬的車和120萬的車到底有哪些區彆。
開20萬的車,需要自己加油,自己記憶保養裡程數。
開120萬的車,秋燁的司機會在周末替她加好油。秋燁的司機會在她上班的時候,替她把車開去4s店做保養,還會在她下班前把車送回來。
哪怕不是養尊處優的人,林姝也逐漸適應了養尊處優的生活。月薪和上次辭職前差不多,卻從安身立命的本錢,變成了零花錢。不用考慮儲蓄,不用預留房貸,不用害怕月光的生活,嘴再硬,也一定喜歡過!
點開車載電話,林姝打給家裡:“喂,媽,晚上彆做秋燁的飯了,她有應酬。”
姝媽:“嗯,秋燁那會兒打電話說過了。”
林姝:“苗苗寫完作業了嗎?”
姝媽:“沒有。哈慫娃,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又要上廁所!你趕緊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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