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最糟糕的事情,就是隻有抵達終點後,才會知道自己走得路是對是錯,航行了五天五夜,每天都朝著太陽落下的方向漂流,可太陽那麼大,到底是往南偏了還是往北偏,誰也說不清楚。
這日清晨,虎子依舊起了早,用桶提了兩回海水,衝刷了甲板,等日頭升高後,就可以掃起上麵的鹽粒,霞光在海麵鋪開,映得人紅光滿麵,回頭進船艙時,虎子咦了聲,發覺哪裡不太對,可怎麼想也不知道緣由。
一個多時辰後,木子雲從船艙出來,虎子剛好熱了乾糧,遞給他並說道:“天上有積雲,午時左右估計就要下雨,把船帆降下來吧,做好準備。”
啃口乾糧,伸了個懶腰,木子雲看著高處海麵三四丈的日頭,說道:”可惜沒有作畫的本事,這樣好看的日出,大姐要是能看到就好了。“
木楞了一會兒,兩人均跳了起來,虎子叫道:”怎麼往東走了!快掉頭啊,我說怎麼不對勁。“
木子雲邊搖著槳邊叫道:”昨一直平平穩穩地,難道是夜裡睡覺時船頭調了向?虎子快看看地圖,可彆走錯了。“
”我看不了啊,沒有參照物我隻能記住來時走的路程,和偏離的方向,再從楚國邊境原模原樣地退回去,我並不知道調頭漂了多久,亂了這下全亂了!“
兩人心裡都焦急,木子雲問道:”能往東走到七國那裡嗎,咱們在從頭走一遍。“
虎子搖著頭,煩惱道:”哪裡都去不了,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就往西邊走,隻希望我們有好運氣,能碰到湖州。”
船頭調回西邊後,兩人不說話靠坐在船裡,心中都冒出個念頭,湖州可能回不去了。
沉默了幾個時辰後,依稀有雨點落了下來,虎子歎了口氣拍身站起,說道:“先抵過這陣雨吧,看樣子勢頭不小。”木子雲恩了聲,幫起了忙。
禍不單行,這場雨不僅是實實在在的暴風雨,還夾雜著雷雲閃電,虎子緊緊抓住船身,一旦船被海水掀起,就用重域將它按回去。
船艙進了水,好在湖州造船的手藝精湛,從午時跌蕩到夜裡,沒出現過漏洞。兩人都似被霜打了的茄子,全身濕漉漉地,等風雨平靜下來,木子雲趕緊用火焰將兩人身上烘乾。
夜裡的霧很濃,似是天上的黑雲壓到了海麵上,兩人根本不清楚在往哪個方向走,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漸漸加重的絕望之意壓在了他們的心頭。
許久的沉寂,兩人均不敢開口,怕一字說出便壓塌了他們的心理底線,腦子裡都在拚命念叨著,這是在往哪裡走?是湖州嗎?
火珠就懸在船頭,先前射出火焰,也僅能照亮眼前十幾步範圍,漸漸地風徹底停了,四周變得靜悄悄地,隻有海浪在相互拍打。
稀拉哐哐哐霧裡漸漸響起了聲音,調調很奇怪且越來越近,兩人肩靠肩站到一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人拿住一邊船槳,緩緩往聲音那邊劃去。
那是個“活物”,並正在向這艘船靠攏,濃霧一層層被刺穿,一塊棱邊參差的黑色石頭出現在眼前,再靠近些,發現它原來是海中一座石山,可這聲音又是從何而來呢?
劃著船來到了石山旁邊,木子雲伸手去摸摸了,那黑色石頭並不堅硬,上麵有著規律的紋絡,似乎是許多塊石頭堆到了一起。
這時,虎子右手緊緊地抓出了木子雲的肩膀,聲音有些抖地說道:“這不是山,是艘船,你你看”虎子指頭指向了上麵。
木子雲順著手指向上瞧去,等那些濃霧稀薄了,驚駭地看到了那一根似要插到天上的桅杆,破碎不堪的灰帆上,係著幾樣生鏽了的鐵製品,那船身有許多創傷,尤其是左側偏後處,有個兩丈半寬高的漆黑大洞,海水不斷灌進去,而船卻平平穩穩一點沒有沉下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