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的喜慶並未驅散廣州府的陰霾。總督行署裡張嵿、王子言、汪鋐三人分坐正廳之內。
張嵿手裡攥著佛郎機人的答複函,臉色陰沉的罵道:“他媽的給臉不要臉!既然你們想打,那就打!”
王子言、汪鋐麵對佛郎機如此的強硬態度也是異常氣憤。
汪鋐冷哼一聲,拍案而起,怒道:“這群洋夷,以為我泱泱中華好欺負嗎?我們南粵兒女,自古以來便是不畏強敵,豈能讓這些外邦宵小猖狂!”
王子言則是沉吟片刻,他深知戰事非兒戲,需謹慎行事。他緩緩說道:“佛郎機人此舉,固然挑釁我朝威嚴,但我們亦需冷靜應對。我提議,先加強廣州海域的巡邏,嚴陣以待,我們還需向朝廷上奏,詳細陳明此事,請求聖裁。”
張嵿聞言,怒色稍斂,他點頭表示讚同:“二位所言極是,不過朝廷上個月之前就已發出要廣東地方準備事宜,!”
“隻是這戰備一事,咱們還需從長計議。”王子言皺眉說道,“目前我方對佛郎機人的實力尚不完全清楚,不可貿然出兵。”
張嵿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王兄說的是,那依你之見,應當如何?”
王子言看向二人,沉思片刻後說道:“當下之急,是要儘快摸清佛郎機人的底細。可派出探子,潛入敵營,搜集情報。”
汪鋐點點頭,“王布政所言甚是。此外,還應聯絡其他沿海地區,形成聯防之勢,共同抵禦外敵。”
張嵿聽了汪鋐的話,便說道:“那此事就這麼定了,汪按察使,這派出探子和聯絡其他沿海地區的事,就交給你去辦。”
汪鋐拱手應道:“總督放心,我定不辱使命。”
王子言這時說道:“這一個月以來糧草等事皆已經準備妥當。”
張嵿點頭:“辛苦了。”
王子言回道:“分內之事何言辛苦?”王子言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廣東有幾家商人最近也是一直來衙門,說如果朝廷真打起來他們願意捐糧、捐錢。”
張嵿聞言道:“有心了,可見都是心向朝廷的。”
王子言接著說道:“不過他們覺著,如果打不起來最好,他們可以和佛郎機人談。”
張嵿聞言撚須不語。汪鋐心中暗道:“王子言做官越做越倒數了,如今的形勢,陛下就是想通過一場勝利來逼迫佛郎機人把占到的土地吐出來,問題他們不願吐啊。”
張嵿皺著眉思索片刻,說道:“這一月以來,談了許多次了,還談什麼?”
王子言也頷首不語。
張嵿見此心中歎道:“他的官做到頭了。”接著對汪鋐說道:“把船備好,這次不同上一次。”
張嵿說的上一次就是正德十二年那次把佛郎機人趕跑的那次,但是正德十三年再次來犯,佛郎機賊首卡爾烏更揚言要和中國開戰,殺戮和洗劫這個地方,而且有兩廣奸民,私通他們,勾引外夷與進貢者,混以圖利。並且招誘亡命,掠買子女,出沒縱橫,百姓深受其害。
汪鋐卻說道:“有何不同,無非他們增加了兵馬、船隻,再說如果真打不過,無非死耳!隻是大丈夫戰死疆場,報效朝廷,又有何懼之!”
張嵿聞言撫掌稱讚道:“好一個大丈夫!如果有酒當飲一大杯!”
王子言見他們二人的情緒上來,自己也不免動情,也稱讚道:“汪按察使果然豪情萬丈。”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王子言便起身告退。
張嵿送走王子言後,轉身回到正廳。汪鋐見他回來,說道:“剛才王布政使在這裡,我有些話沒說,不是故意隱瞞。”
張嵿聞言自然知道事關機密,汪鋐有所保留是對的,於是問道:“無妨,何事?”
汪鋐便說道:“東莞白沙巡檢何儒因為抽檢,曾登上過佛郎機船,有中國人在佛郎機的人船上做事。”
張嵿聞言忙說道:“具體些。”
汪鋐又說道:“當時抽檢時,何儒見船上有兩人束發,很是好奇,於是就上前詢問,方知二人是中國熱,一人叫楊三,一人叫戴明。”
張嵿又問道:“可是要他們做內應?”
汪鋐道:“不是。”見張嵿有些茫然,又說道,“他二人年久住佛郎機船上做事,知道佛郎機人造船和鑄銃之法,而且還會配備火藥。”
輪到張嵿吃驚了,忙問道:“當真?”
“當真。”汪鋐斬釘截鐵答道,“佛郎機人的船快,銃利,勝過我們的戰船、火銃。近來雖然調兵遣將,籌集糧草,但是這兩樣不行,打起來吃虧,就好比騎兵,如果馬不行、弓不行,士兵再勇敢也不行。”
張嵿又問道:“他們肯回來嗎?”
汪鋐道:“近來形勢緊張,何儒沒有再登過船。”
張嵿手指敲打著桌麵,沉思著,這可真是個好機會!如果能讓二人回來,必定會得到這些技術,那麼自己這邊就能製造出和佛郎機人的船隻和武器,對抗佛郎機人的船炮。但是,要如何接觸到兩個人呢?
汪鋐看著張嵿的表情,心中暗自琢磨著對方的心思,然後緩緩說道:“剛剛王布政使提到過,有一些商人願意與那些海盜談判。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讓何儒混雜在其中,再去找那兩個人。一方麵,可以承諾給予他們豐厚的利益;另一方麵,可以向他們闡明國家大義,告訴他們隻要他們肯回來,一切都好商量。”
張嵿聽了,眼中閃過一絲亮光,連連點頭表示讚同。說道:“好主意!這樣一來,或許能讓他們回心轉意。你負責去找何儒,我則去尋找王子言。”
然而,汪鋐卻顯得有些憂慮,他皺起眉頭,接著對張嵿說:“不過,如果他們倆貪得無厭,提出過高的要求怎麼辦?”
張嵿再次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才回答:“人一生追求無非是功名利祿罷了,我自會上書陛下,請陛下定奪。”
汪鋐聽了這話,點點頭道:“好,那我就去找何儒,讓他做好準備。”
張嵿回應道:“好,我們分頭去,你去找何儒該讓他準備就準備,我去找王一言讓他去和商人對接以協商為由登船。先讓此二人回來再說,剩下的就是我去上書陳奏去。”
“是,我這就去。”汪鋐聞言便站起來就走。
張嵿送汪鋐出了府便回去寫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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