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梁材走後,朱厚照心中開始評價這個人。
弘治十二年進士,久曆地方,地方經曆頗為豐富,一直在南方做官,對南方的情況了如指掌。
他從一任按察使提拔為戶部侍郎可以說是一飛衝天了,但是卻從未聽聞過此人有過驕傲自大的傳言,這說明此人低調。
沒有進宮來主動靠近自己,更不會去靠近其他高官或者勳貴,說明此人正直。
正直,確沒和自己的上司發生過衝突,說明和上級溝通方麵也頗為優秀。
“宰輔之才啊。”朱厚照內心稱讚道,“做事不急不躁,想著改革,卻很穩重,這說明他認為改革是為了革去弊病,不是為了改革而改革,也不是利用改革達到個人目的。這種人太難找了。自己真幸運,遇到了這麼個大才。”
陳敬、蘇進二人見皇帝一直若有所思,也不敢打擾。就一直靜靜地等著。
片刻後朱厚照道:“傳旨內閣、英國公,今日禦前議事暫免。”
陳敬聞言道:“奴婢這就去傳旨。”於是陳敬便轉身去了內閣。
接著看著蘇進道:“都準備妥當了嗎?”
蘇進聞言道:“奴婢安排妥了,都是些精明能乾,有眼力勁的人。”
朱厚照點點頭道:“隱秘些,彆讓夏禦史發現你們了。”
蘇進道:“萬歲爺且寬心吧。絕不會讓夏禦史發現了。”
朱厚照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接著道:“織造局為何請買鹽引?”
蘇進扭捏著不敢回答,朱厚照也不著急,隻是悠哉的喝茶,片刻後蘇進下定決心還是合盤托出了實情:“回爺爺的話,鹽引乃支鹽憑證,自太宗爺爺頂下規矩,商人繳納糧米到各邊,衙門給他們鹽引,他們再拿著鹽引到鹽場支鹽,這樣既可以抵稅,又拿著鹽引支了鹽可以轉賣他出,所得利頗為豐厚,所以各客商甚是積極。隻是時間長了,到了後來,人就多了,就需要排隊。客商支不了鹽,就無法獲得鹽,那麼鹽引就是白條。”
朱厚照放下茶碗問道:“這與織造局有何乾連?”
蘇進接著道:“爺爺且聽奴婢道來。織造局得了鹽引,去支鹽,鹽場怎麼敢阻攔?沿途關隘又怎麼敢查?所以織造局的鹽很搶手。”
朱厚照聞言內心不免罵道:你他媽倒挺能遮掩。同時也明白了這其中的操作。
中官得了鹽,回頭賣給客商,客商蜂擁而至必定會用高價去購買。原因無他,就是手中得鹽引如果換不來鹽就是廢紙,不如折價換了鹽出來,減少損失,再說也不會受多少損失,因為可以高價賣給百姓!
而且你如果早早將鹽引換了鹽,這樣你就比人早了一步,奇貨可居,你可以再賣給他人去。
同時中官得了鹽引呢可以再去支鹽,再將鹽換取鹽引,也不僅僅是鹽引,還可以參雜著銀子。
於是循環往複,源源不斷!
王府、勳戚都是這樣玩得,在結合郭勳說的攔路抽成,等於整個大明朝得勳貴階層都趴在鹽山上數錢!
而文官就乾淨嗎?文官也不乾淨!彆忘了所謂巡鹽禦史!禦史掌握著法律條文解釋權,權力大的很。客商榜上巡鹽禦史這條線,要想提前支鹽,就要上好處!
文官之間的同科、師座等,禦史肯定被遮掩的乾乾淨淨,一旦出現了情況,頂多被治一個失察之罪,無關緊要,說不定幾年後就會起複。
什麼為了民生、什麼為了國家,都他媽為了自己。不賺白不賺,有錢不賺王八蛋!
想到此,朱厚照內心不免一陣悲涼,這他媽叫什麼事!
幸好自己讓夏言去查,讓勳貴郭勳也參與進去,讓蘇進為首的內官也參與進去,這樣文官、勳貴、宮裡都參與進去,誰都彆想糊弄我。
但是他們會不會聯合起來糊弄自己?
朱厚照也不想和蘇進糾纏,於是道:”你說的都是些什麼?雲裡霧裡的,說清楚些!”
蘇進聞言慌得趕忙跪了起來道:“爺爺莫動怒氣壞了聖體。奴婢說清楚就是了。”
朱厚照卻打斷他道:“算了,彆說了,如果說了些什麼,丟的還不是我的麵子?你們也真是,當時怎麼不攔著些,讓先生們得了逞,真查出些什麼,到時又是雪花般的奏本進了宮來,少不得參劾你們。”
蘇進聞言內心大定,於是道:“奴婢吩咐東廠的番子,暗地裡做些手腳,讓他們查不了。”
朱厚照聞言道:“你胡扯些什麼!天下無不透風的牆,彆丟人了,你仔細些,彆讓他們糊弄了我就成!”
蘇進聞言道:“爺爺放寬心,奴婢記著了。”
朱厚照這才說:“起來吧。”
蘇進聞言謝了恩方才起來。
朱厚照又問道:“隻是沒有辦法根除嗎?”
蘇進道:“爺爺,這事恐怕從太祖太宗就有了,祖宗何等聖明,說是天子,卻是神仙一般的皇帝,都無法根治。人心如此啊。”
朱厚照聞言心中再次想起了那句話:道心惟微,人心惟危。又想起榮王起來,自打進了宮,多少人指望著榮王了,不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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