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豈能不治?”
毛澄是痛快了,朱厚照卻聽得是心跳加速,麵紅耳赤。
打臉,啪啪的打臉。
一時之間朱厚照竟不知如何辯駁。而毛澄全然不顧朱厚照的感受,隻是低著頭,顯得恭順。
片刻後,朱厚照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笑道:“先生之言,朕知道了。”
毛澄聞言很是吃驚,他還以為,皇帝要和他掰扯掰扯呢。
毛澄疑惑的看著皇帝,皇帝的眼睛中沒有憤怒,也沒有喜悅,顯得很平淡,就像廟裡的塑像,慈,卻不見喜怒哀樂。
朱厚照道:“國家行養育之法。所求者誠如先生所言,然政府諸大臣哪個不是讀了四書五經、道德文章的高才?先生做過會考官、講讀官焉能不知?國家教育,秀才、貢士過江之鯽,名位給予,可謂為重,然賢者又有幾人?”
毛澄聞言道:“陛下聖明。”
很顯然,不服氣。
朱厚照又道:“先生莫擔心,朕至今從未越雷池一步,自前年大漸,朕常擔心,故而有所心急,然總算後繼有人,不負一世之蹈。”
此時毛澄再度看向皇帝,發現朱厚照的胡須不知從什麼時候竟濃密了許多。
回想以往種種,結合皇帝剛剛的言語,同時又連想到自仁宗皇帝始後繼之君如宣宗皇帝、英宗皇帝、憲宗皇帝、孝宗皇帝的命壽皆不長,也不免唏噓難受,便跪下叩首道:“陛下春秋鼎盛,年富力強,怎能在臣麵前遽此言?伏望陛下頤養聖躬,此宗廟、萬民之幸。”
朱厚照笑笑道:“先生的話,朕記著了。”接著起身,“世務何繽紛,人道苦不遑。壯年以時逝,朝露待太陽。願攬羲和轡,白日不移光。”
毛澄聞言覺著皇帝的吟阮籍的詠懷詩頗為消極,還想再勸,毛澄聞皇帝如此說,心中又不免泛起苦楚,寬慰道:“臣剛剛言論,乃臣逞口舌狀,非臣子應有之禮,陛下恕罪。”
卻見皇帝接著道:“無妨,先生離去,朕實在不忍送彆,贈銀百兩,聊表心意。”
毛澄便隻得作罷,便跪下謝恩。
皇帝親自拉著他起來,接著道:“保重。”
毛澄此時熱淚盈眶,哽咽道:“陛下亦保重。”
毛澄離開時是司禮監太監送至宮外的,待走至宮門回首望去,瓊樓玉宇,宮殿巍峨,想起年輕時中了進士,心中何等豪邁,抱負何等遠大,所期致君堯舜。
幾十年過去,如過眼雲煙,心中感慨萬分。同時又感覺自己是幸運的,日後不知還能否有大臣如自己一般全身而退?真未可知也。
思慮片刻後,便頭也不回的打道回府。
三日後,毛澄趁著城門剛剛開啟,便匆匆離開,竟不要一人相送。
就在群臣還沉浸在毛閣老的離任退休中而不能自拔之時,皇帝的一紙詔書打的眾人措手不及,皇帝似乎並未因毛澄的離開而有所醒悟,很快禁內發出禦旨:太子太師、吏部尚書王瓊升少傅兼太子太師、武英殿大學,入閣辦事。
群臣聞詔皆議論紛紛,皇帝又是中旨任用。同時又猜測,吏部尚書會交給誰去做。
然而,就在群臣猜測之時,禁內再傳禦旨:少傅兼太子太師、武英殿大學王瓊兼吏部尚書。
群臣嘩然,為什麼?因為楊廷和,楊閣老的職務是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兼華蓋殿大學士。
可問題是人家楊閣老的吏部尚書是榮譽職稱,王瓊的吏部尚書,就是吏部尚書。
一個是是以掛職,一個是實職。
這皇帝把楊閣老坑了,因為楊首輔乞休時,皇帝作了勉勵的話,人家楊閣老也上疏謝恩了,並且在毛澄走時,自己沒有再上疏,就是默認自己不走了。
如今皇帝這樣做,等於是打了楊閣老的臉麵,吃相太難看!
皇帝欺負老實人,楊閣老不言,我等言之。
很快六科給事中上書皇帝,要求皇帝撤回詔書舉行廷推,由群臣推舉內閣大學士。
朱厚照決定留中不報。
禦史紛紛上書皇帝,請皇帝知曉群臣顧慮,畢竟哪個大學士兼著吏部尚書的工作的?不合適。
朱厚照還是留中不報。
眾臣怒了,但也隻是怒了,就紛紛去王瓊府邸勸說其辭去大學士之職,王瓊不堪其擾就閉門謝客,這些官員就堵在其上朝或辦公的路上,王瓊生氣也無法。
朱厚照知道後令郭勳提一隊錦衣衛保護王閣老。這才靜了下來。
王瓊也在猶豫,猶豫著要不要上疏謝辭,但是又怕錯失這次機會。
一連數日被攪得心神不寧,下定決心決定上疏辭去大學士。
就在寫辭本時,下人來報,武定侯郭勳前來拜訪。
王瓊聞言心中暗道:他來做甚?
王瓊將人迎接至正廳,二人寒暄入座後,王瓊問道:“不知武定侯前來寒舍有何貴乾?”
郭勳笑道:“陛下降旨令錦衣衛護衛王學士,聖恩如此之隆,世所罕見,故而特來拜訪,請問有何需求。”
王瓊笑道:“陛下如此施厚恩於我,我何以為報,實在不敢領此大恩,正在寫奏本辭去大學士一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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