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覺睡得並不踏實,至少老薑在客廳裡打電話的聲音基本沒怎麼斷過,期初渾渾噩噩的能聽個半成,對麵應該是於揚,除了熟悉的人,老薑向來克己複禮。
聽著外麵的聲音愈來愈模糊,而我昏昏沉沉半夢半醒,鬨鐘叫我起床的時候外麵的天還亮著,揉揉發疼的太陽穴,這一覺到底是沒睡明白。
出了門,客廳空無一人,轉頭看向茶幾,半盞茶已經擱置了好久,看樣子早就沒了溫度,這人大致走了有一會兒了,次臥沒有人,關上房門洗了漱就準備朝單位去。
原想著叫一下老薑,手放到門鎖上就放棄了,給他發了條短信便離開。
下了樓,外麵飄著小雨,西南不似東北四季分明,這個時節長白山應該早就落了雪,漠河的氣溫應該能表演一出潑水成冰了。
和東北的天氣相比,我不是很能欣賞南方的四季如春,畢竟這衣服實在是不會穿了,到底是穿小衫還是套外套,是穿毛衣還是穿線兒衣這是真正不明白。
南方的冷是法術攻擊帶著點徹骨的寒意,那種冷直達天靈蓋兒。
北方的冷是物理攻擊帶著點刀人的痛感,那種冷讓人直打哆嗦。
在北方冬天開車都得先燎上幾分鐘,不然裡麵進都進不去,在南方冬天開車就還算好一些,至少不用早好久就換雪地胎。
車子拐進了單位院裡,雖然依舊人影綽綽,但好歹已經沒有上午那般走一步都能踩掉好幾個腳丫子。
進了辦公室,小鐘沒在,隻有穆寧和阿梓在等待交接,穆寧見到我的時候頗為開心,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這孩子的班兒味兒愈發的明顯,那黑眼圈都能去熊貓基地冒充國寶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看了看阿梓,笑著問她為什麼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她挑了挑眉,將一份兒病曆遞給了我。
病曆內容:病人口服百草枯。
單這幾個字兒就足以讓我震驚了,看著他倆讚同的眼神兒,我有一瞬間的惶恐,將東西拍給她倆,“那還站著乾啥呢?趕緊上手啊!”
沒等她倆攔我,我已經在去往搶救室的路上。
見到患者一瞬間,我有些無措,床上躺著的是一個年齡不小的男人,他雙眼緊閉,已經上了呼吸機,聽說他原本是被送到了鎮上的醫院,由於那裡醫療條件不行,所以人又轉到了這裡。
看了看檢查結果:肝功能異常、腎功能異常、心肌酶指標偏高,聽說發現的時候,人已經倒在了墓碑旁,身邊還倒著一個空了的農藥瓶子。
人被送到鎮醫院的時候已經出現了口腔充血,同時還伴有嘔吐等症狀,原打算是在小醫院洗胃的,那邊的醫生是老陸的師侄,走了個後門八百裡加急給人拉了過來。
小林護士進來的時候,眼圈有些泛紅,我看著她的樣子,她有些尷尬的撇過臉去,我把她板正問道,“你這是又共情了?”
她搖了搖頭,記錄了注射的藥品及用量之後,又告訴我老薑和小鐘現在可哪找我,我點點頭看了看男人的心電圖,又看了看他的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臉,帶著歲月留下的滄桑,究竟是多恨自己,用了最痛苦的死法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上學時,老師曾講過,人喝了百草枯,最先可能會出現腹痛、腹瀉、惡心等,然後就是口腔充血,口腔黏膜潰爛,再則身體各項器官開始出現衰竭,肺部纖維化,最後死於窒息和內部潰爛。
從急救室出來的時候,病人家屬在門口坐著,那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兒,身體一看就瘦弱的很,手裡還攥著自己的銀行卡,旁邊站著一個四十出頭的女人。
女人拍著她的肩膀安慰著,女孩兒的手裡捧著個盒子,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滴著,我有些好奇湊近瞧了瞧,她的手微微顫抖著,那是一個鐵皮盒子,除了幾個厚厚的信封之外,還有半盒的車票,從散落的幾張可以看到都是從不同的地方出發去往同一個地方。
女孩兒半蹲著,肩膀微微有些顫抖,泣不成聲。
突然屋內的警報聲響起,停在原地的腳步隨著聲音直奔屋裡,問過了白天的主治,聽說已經做過血液灌流了,現在已經開始腎上腺素加抗氧自由基,做過了催吐,人能不能挺過來全憑造化,不過我卻從這個人的身上感受不到求生的欲望,女孩兒在一旁掉著眼淚,哭著說道,“爸,我就剩你了,你彆丟下我,我以後過年都回家,你挺過來好不好。”
在醫院的好處就是,一分鐘機器報警,半分鐘所有的主任恨不得腳底踩輪子的往這跑,用了好半天,心肺複蘇加上腎上腺素終於把人整了回來。
回辦公室看交接材料時,正巧碰見了小鐘剛安慰完小林護士,從她那我才知道,小林護士和那個女孩兒的經曆有些許的相仿,故而共情的深一些,都是母親因病離世。
患者的女兒怨自己的父親沒有照顧好母親,也怨他沒有提前告訴她。
給母親奔完喪,父親什麼都解釋,她也再沒回過家,哪怕是過年她都在學校住,順便兼職賺生活費,雖然父親每個月都按時打錢,但她咬緊牙根一分錢也不花,就這樣過了三年,若不是今天村長給她打來電話,可能她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過得這麼難熬。
女孩兒看著手裡的盒子,眼睛裡滿是遺憾,那是父親死死抱在懷裡的,打開後裡麵有近三年的行程,共計24張車票,外加半盒子的信封。
正說著話,外麵陸陸續續的進來了人。
最後一個進辦公室的是老鄭,他臉色凝重,整個人的氣場都有些低迷,我看向他,他見是我,先是一愣又偏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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