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退回朝列之中,曹太後又點了齊衡出來,問了問清查逆王餘黨的進度。
待得朝會散去,出了大殿,顧二急匆匆的追了上來,拉著王重在廊下等著桓王到了,三人才一塊兒往外走。
“今日過後,彈劾子厚的折子,怕是又要堆積成山了!”顧二搖著頭感慨道。
“子厚不必擔心。”桓王道:“鹽務糜爛,父皇早有整治之意,奈何先前局勢未穩,南境又出了亂子,這才壓了下來,如今戰事平定,時局也逐漸穩定了下來,是時候該整治鹽務了。”
王重卻道:“隻怕這事兒沒那麼簡單。”
桓王麵色頗為凝重的點頭道:“鹽稅乃是朝廷每年稅收最重要的一項,不管再難,也必須徹查。”
······
沒幾日,齊衡就帶著衙役跑到顧家四房五房家裡,將顧二的兩個堂兄,顧廷狄和顧廷炳五花大綁抓到了開封府衙,關進了大牢。
這一下子就捅了馬蜂窩了,不過這群馬蜂不是針對齊衡,而是針對顧二的。
好在顧偃開雖然病重,但意識還清醒著,隻是不能走路,說話也正常。
又半個月,清查逆王餘黨一案漸漸落下帷幕,刑部那邊,也派人到了鹽鐵司,將曆年的賬冊、卷宗悉數調走,開始調查鹽稅案,禦史台和大理寺從旁監督,隻是這案子牽涉太廣,一時半會兒是查不清的。
隻是鹽鐵司被查,王重倒是暫時閒了下來,眼瞅著明蘭的肚子也一日日大了起來,王重就拉著明蘭,帶著王茜兒,淑蘭一家子跑到城外莊子上小住起來。
明蘭還特意讓翠微回了趟盛家,讓盛老太太領著長棟還有衛恕意到莊子上會合。
中秋將至,板栗也差不多快熟了,莊上的小山上有幾十顆栗子樹,一大清早,天才剛亮,王茜兒和王旭、長棟幾人就準備好了,扛著竹竿,帶著鉗子、背著簍子徑直去了栗樹林裡,待到日上三竿之際,才一人背著一簍子帶殼的板栗回來。
板栗尚未熟透,外殼還沒有裂開,但個頭已經長的差不多了,裡頭的果肉也十分水嫩,果皮多是淺黃和白色,是生吃最好吃的時候。
若是莊戶們,自然不會這個時候去打板栗,因為這些尚未熟透的嫩板栗不易儲存,放上幾日就壞了,板栗對尋常百姓而言,是可以當做口糧的東西,怎麼舍得這麼浪費。
王重則帶著明蘭和老太太,跑到湖邊,一人拿著一根魚竿,釣起了魚。
王李氏和淑蘭還有衛恕意三人,則鑽進了廚房,又是做糕點,又是交流廚藝的。
沒有勾心鬥角,也沒有爾虞我詐,日子過的愜意又自在。
王重在莊子上一住就是七日,需要上衙了,便一大清早騎馬趕回城裡,下衙後又趕回來,直到中秋節的前一日,才拉著一大家子人回到城裡。
九月初,大朝會。
某個早已投入熙寧帝麾下的小官忽然上奏,為趙宗全的生父先舒王追封。
隨即禹州一係以及早已倒向熙寧帝的大相公韓章,便提出了尊先舒王為‘皇考’的提議,可隨即卻遭到了一大批文武官員的反對。
禮部侍郎柳洵更是直接指著韓章的鼻子罵道:“考為父,妣為母,昔日,陛下為太子時,已然過繼到了先帝和太後大娘娘的名下,於皇室族譜之上,已然隸屬先帝一脈,同先舒王再無關係,如今先帝才是陛下的父親,太後大娘娘才是陛下的母親,大相公讓陛下尊先舒王為皇考,將先帝至於何地?將大娘娘又至於何地?”
“大相公難道是想陷陛下於不孝不義嗎?”
“陛下明鑒,大娘娘明鑒,臣絕無此意!”韓章立即為自己辯解道。
柳洵卻冷哼一聲,瞪了韓章一眼,衝著龍椅方向拱手躬身道:“臣請陛下、請大娘娘治韓章之罪!”
“柳侍郎此言差矣。”柳洵話音剛落,便又有人站了出來:“先舒王乃陛下生父,若無先舒王,焉有陛下······”
可那些不同意尊先舒王為‘皇考’的人也不在少數:“一子豈能有二父!陛下乃是過繼到先帝和太後名下的,自然便······”
不過片刻,朝堂之上頓時就吵成一片,雙方爭的是不可開交,個個都引經據典,說話不帶半個臟字。
一時之間,大朝會儼然就成了菜市場。
直吵到下朝,也沒爭出個所以然來,散朝之後沒多久,一封封奏折便如雪花一樣,遞到了趙宗全的案前,基本上全都是彈劾韓章的。
以韓章為首的部分官員和禹州一係,堅持要稱先舒王為‘皇考’,以禮部為首、禦史台、台、諫二院,禦史台、翰林院等一眾文官清流彙聚的衙門,則堅決反對此事,認為此事不合禮法。
甚至還有人當著韓章的麵,就彈劾韓章屈膝魅上,挑撥官家和太後的關係,話說的簡直不要太直白,太難聽。
這一吵就是好幾個月,始終沒能爭出個所以然來,有一次吵的上頭了,禮部左侍郎柳洵過於激動,直接在朝堂之上,一口唾沫就吐到了韓章身上,對韓章破口大罵,說其這麼多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雲雲,那架勢,絲毫不比街頭那些罵架的婦人差一分一毫。
若非是旁邊幾個同僚拉著,隻怕柳洵當場就要給韓章一個**兜。
然後被甲士叉了出去,以禦前失儀為由,罰奉三月,禁足一月。
可少了個柳洵,那些反對的聲音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愈發激烈了,其中尤以齊衡這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跳的最是咋呼。
文武百官的注意力都被這事兒給吸引了過去,先前王重提出的徹查鹽務一事,反倒是被蓋了過去,可刑部和禦史台、大理寺對鹽鐵司的調查從未停止,甚至已經派出人手往江浙、兩淮還有蜀地而去。
這日下朝之後,在朝堂上爭的麵紅耳赤的同僚們看到彼此分外眼紅,冷哼一聲,撂下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各自拂袖而去。
王重和顧二,則被兩個小內侍叫住,待桓王到了以後,便跟著桓王徑直往宮內走去。
三人在禦花園裡的亭子裡等了不過一小會兒,已經換了一身常服的熙寧帝就到了,三人趕忙起身見禮。
“不必拘禮,都坐吧!”熙平帝率先坐下,抬手示意三人坐下。
“多謝陛下賜座!”
三人圍桌而坐,小小的亭子裡,自然站不下幾個人,除了兩個伺候的女官,其餘內侍皆被打發的遠遠的。
熙平帝的目光率先落到了王重身上,說道:“子厚可還記得,先前所奏,重組皇城司之事?”
“陛下可是遇到了難處?”王重問道。
熙平帝歎了口氣,說道:“先前子厚所言,朕深以為然,三月前便以讓英兒重整皇城司!”
“皇城司隸屬內侍省!”旁邊的趙策英補了一句。
王重瞬間就明白了,所謂內侍省,便是指的宮裡那些宦官,曆任勾當皇城司的,宮中宦官,而能夠擔此重任者,皆為皇帝心腹,先前勾當皇城司的,自然就是嘉佑帝的心腹,如今嘉佑帝雖已故去,然曹太後仍然健在,而且手握大權,威望甚隆,而且曹太後執掌後宮已有三十多年,宮中那些身居高位的內侍女官們,無不是曹太後的心腹,勾當皇城司的宦官又如何能夠例外。
“逆王兵變逼宮之時,皇城司未能察覺,致使先帝和太後落入險境,險些喪於逆王之手,皇城司上上下下,難辭其咎,陛下既然要重組皇城司,不如徹底一些,將皇城司獨立成軍,剔除其中老弱病殘,自良家子中招募兵員,重新加以訓練!”
“獨立成軍,重新加以訓練?”趙宗全和趙策英對視一眼,隨即不約而同的看向王重。
旁邊的顧二急忙看著王重問道:“子厚的意思是,招募新兵,用訓練斥候的法子訓練他們,待訓練好後,再把他們都散出去,充當耳目?”
不得不說,顧二的思維當真敏捷,一瞬間就有了猜測。
“不止如此!”王重道:“充當耳目隻是一方麵,更重要的,讓陛下手中有一支完全掌握在陛下手中的軍隊!”
趙宗全和趙策英父子二人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皇城司的性質,跟秦時的黑冰台,唐時的不良人,還有明朝的錦衣衛有些類似,不過在某些程度上來說,皇城司遠遠的權勢和手段遠不如其餘三者。
而王重建議趙宗全重組的皇城司,就是初步具備錦衣衛大部分職權的新衙門。
聽著王重深入淺出的詳細解釋,這對父子的眼睛越來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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