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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長子眼裡,竟還有我這瞎眼老嫗?”
剛踏過高檻,都還沒來得及走到殿中央,竇太後隱含慍怒的聲線便傳入耳中。
便見劉榮聞言,麵上淡笑當即一滯,腳下卻不敢停留,隻亦步亦趨快走上前,一板一眼跪地、叩首。
“孫兒劉榮,參見皇祖母。”
“惟願太後千秋萬福,長樂未央……”
規規矩矩見過禮,不出意料的沒等來祖母的招呼聲,劉榮倒也沒太謙卑,隻象征性等了三五息,便輕輕直起身,改跪拜為跪坐,抬眼望向上首禦榻。
踏入殿中時,便已掃到天子啟的身影,此刻才看清禦榻之上,天子啟正麵帶微笑,將竇太後的手包在兩手之間,好似是在拉著家常。
“參見父皇。”
又一聲招呼,也終是讓竇太後麵上怒色稍艾,語調中的清冷,卻是怎麼也無法減弱分毫。
“說是皇長子去了少府,要為少府內帑開一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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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卻是不知:堂堂皇長子,竟還懂些匠、賈之術?”
本不打算和祖母頂嘴,隻唯唯諾諾混過去,聽聞竇太後這看似隨意的中傷,劉榮卻再也無法繼續淡定下去,當即便再拱起手。
“皇祖母,誤會了。”
“隻是憑著些奇淫巧技,做幾件奢靡之物罷了。”
“卻是與商賈賤戶,扯不上半點乾聯……”
開什麼玩笑!
皇子,尤其還是皇長子,操持商賈末業?
彆說是竇太後了,便是隨便哪個公卿二千石以這個罪名彈劾劉榮,那即便什麼都沒做,劉榮都得去太廟麵壁思過!
若是做了,那就更彆提了——儲位自是不必再想,便是還能不能封王就藩,都得看認錯態度誠不誠懇。
在這個極度鄙視、蔑視商賈的時代,莫說是皇子,便是功侯貴戚們,都不敢光明正大操持商賈之業。
頂天了去,也就是扶持一家商戶坐大,在給予庇護之餘,坐收孝敬之類。
這樣的時代背景下,竇太後上來就是一個‘操持末業’的大帽扣下來,顯然不全是惱怒於劉榮沒按時來彙報工作。
看了眼竇太後身旁的皇帝老爹,隻稍一想,劉榮心下便大致明白:太後祖母,這是與立皇太弟的心思愈發強烈,這才把自己這個坊間傳聞的‘準儲君’,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太宗孝文皇帝在位二十三年,未央宮中,沒有動過哪怕半磚、片瓦。”
“——當年,太宗皇帝想要造一座涼亭,聽說造價需百金,當即就不修了。”
“便是我這瞎眼老嫗,也是至今都還在宮中養蠶織布,不敢著華服錦衣,並規訓後宮女眷裙不拖地,勿施粉黛。”
“如此儉樸的家風,養出來的皇長子卻去了少府,要做什麼奢靡之物……”
“皇帝,就是這般教導子嗣的嗎?”
對於劉榮的辯解,竇太後並沒有選擇就此放過,而是揪著劉榮那句‘奢靡之物’,轉而向天子啟發難。
皇帝,就是這麼教兒子的?
就是這麼教皇長子、準儲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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