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剩下的七個部族——或者說是秋天過後,西方最後剩下的五個部族,大概率會是五個部眾過萬,誰也奈何不得誰的中等規模部族。
對於單於庭,他們會畢恭畢敬,予取予求;
但這五個部族能做出的貢獻,無論是上貢的牛羊牧畜、奶酪皮毛,還是戰時的勇士數量,恐怕都無法達到曾經,那兩個西方大部族其中的任何一家,能做到的程度。
總結而言:伊稚斜掌控下的幕南‘泛西區域’,從原有的兩個大部族、五六個中規模部族、十來個小部族,縮減到了五個中型部族。
單就是一個西方,伊稚斜就損失了兩個能在戰時,各貢獻出近萬兵力的大部族,以及總共能提供上萬兵力的十來個小部族!
而這,都還是幕南最富庶、最靠近西域,受影響最小的西方部族,最終給出的答卷……
“大幕附近,原有且渠氏、如林氏——乃至呼延氏等大部族!”
“從如今的情況來看,恐怕也隻有那三五家大部族,還能保留自己的‘部族’了;”
“剩下的小部族,隻能靠賣身為奴,才能苟延殘喘。”
“能活著都是奢侈,更彆提保留部族,乃至信仰、圖騰了……”
滿是惆悵的一番感歎,惹得那漢人頓時便紅了眼眶,顯然是比伊稚斜都還要更難過一些;
反觀伊稚斜,僅僅隻是唏噓感歎一陣,便頭疼起日後的幕南。
西方十七部,存其五;
北方臨近大幕的四十五個部族,在冬天後就隻剩下了三十二個,且大都在遷徙,並在遷徙的路上散落草原各地。
能剩下十個部族,伊稚斜都得給撐犁天單獨開個小灶,虔誠的祭祀一番。
西方、北方如此,相對更遙遠、寒冷的東方,伊稚斜已經不想問了。
或者說是不敢問。
按照伊稚斜的估算,那片鳥不拉屎的遠東之地,恐怕隻有曾經的東胡餘孽,被流放去那片天地自生自滅的鮮卑人和烏恒人,還保留著自己的信仰和圖騰。
剩下的部族,就算活著熬到了今年冬天,隻怕也已經淪為了行屍走肉,又或是羌人那樣的盜羊賊。
可問題的關鍵在於:那片冰天雪地,真的還有活著的羊嗎?
就算是正兒八經的羌人去了,隻怕也會恐有一身本事,卻無從施展吧……
“東方的情況,倒是好上不少。”
“原有的三十多個部族,居然都活過了白災;”
“而且今年,也隻是有三五個部族彼此攻打了一番,便被大部族出麵叫停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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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那胡服漢人說起東方,伊稚斜便本能的皺起了眉;
誰問你了?
但當胡服漢人,說到東方狀況相對好了許多——甚至都沒怎麼發生部族之間的攻伐、搶掠時,伊稚斜卻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愣在了王座之上。
東方?
那片靠近漢人的燕地,乃至更遠、更寒冷,隻有野人出現在冰天雪地之中的東方?
怎麼可能?
回過神來,伊稚斜的第一反應,便是不可能!
雖說幕南整體比幕北要更溫暖,但幕南的東方,即與漢人的東北領土毗鄰的那塊區域,可是和幕北的北海相比,都不逞多讓的極寒之地!
在那片冰天雪地裡,人能活著,本身就是奇跡!
能養活牛羊牧畜,更是堪稱撐犁天的神級!
尤其經過前年的白災,以及過去這個冬天,整個幕南地區都被單於庭‘吃窮’的啞巴虧之後,那片天地居然沒受多大影響?
有那麼一刻,伊稚斜都有些懷疑自己,是否還沒從睡夢中轉醒了。
——要知道去年冬天,單於庭較往年更早的來到幕南,來到伊稚斜的南池時,伊稚斜甚至都沒讓東方的部族進獻牛羊牧畜!
當然不是伊稚斜仁慈,而是因為他們窮!
還不是一般的窮!
早在伊稚斜的父親,還沒有被現軍臣單於騙到龍城殺死的時候,東方的部族,便總是會和伊稚斜的父親、上一代右賢王哭窮,並祈求右賢王能賜予一些牛羊牧畜,乃至現成的食物:奶酪了。
偏偏那片區域,又屬於封鎖漢人北上的重點區域,必須要有部族——而且是很多部族設防,並隨時盯緊漢人的一舉一動;
無可奈何之下,曾經的右賢王便隻得三不五時帶著那些部族,去漢人的地盤、去長城以南搶掠一番。
搶的東西夠多,就象征性拿一部分;
搶的不夠,更是直接啥都不要,怎麼帶著軍隊出去的,就怎麼帶著勇士們回到鹽池。
等到了伊稚斜繼承了右賢王之位,那些無恥之徒又來了。
偏偏又父親被單於庭哄騙至死的事在先,軍臣便對右賢王下達了死命令:沒有撐犁天的意誌——也就是單於的命令,幕南的任何部族,都不能跨過長城半步!
看上去,是軍臣難得做了一次人,要遵守和漢人之間的約定了;
但實際上,這不過是限製伊稚斜這個幕南共主:右賢王,預防伊稚斜通過搶掠漢人而強大自身,並在幕南諸部心中建立威望的權謀之術而已。
無法像曾經的父親一樣,帶著那些東方部族去搶掠漢人,又實在不能坐視那些部族餓死不管;
無奈之下,伊稚斜隻能從自己每年,自西方、北方各部得到的上貢物資中,挑出一小部分給東方的部族,來作為他們‘駐守邊境’‘直麵強敵’的補償。
到了前年,草原一場白災,到處都在打仗,伊稚斜的右賢王本部,都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再到去年冬天,單於庭鬨那麼一出‘吃也要把幕南吃窮’,伊稚斜自然更無力去管那些東方部族死活了。
所以,單於庭抵達南池時,伊稚斜作為右賢王,卻並沒有要求東方部族上貢,實則,是怕被那些部族纏上,反過來找自己要東西……
卻不料預想中,早就已經消亡殆儘的東方各部,居然還過得相當不錯?
伊稚斜很確定:麵前這個漢人——這個自己多年前,從漢人的代地帶回來的忠奴,絕對不會欺騙自己。
尤其不會在這種大事上欺騙自己。
於是,伊稚斜自然而然,便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他們……”
“是怎麼做到的?”
“——難道是漢人的行商,給他們送來了糧食?”
“可就算是這樣,他們,又拿什麼和漢商交換呢?”
“總不會是那些漢商難得有了良心,非但不坑騙我遊牧之民,反而還願意賒賬,甚至是直接借糧食給那些部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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