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虞媛跟在虞欣身後,也進了臥室,江楚楚的眉毛都挑了起來:“你還把她拉上了啊?”
虞媛一震,像是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猛地甩開了虞欣的手。
房門已經在她身後關上了,她再出去又很突兀,最後是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虞欣也沒在意自己的手被甩開,隻是對著江楚楚解釋道:“我怕把她丟在那兒,虞錦信等會兒還要訓斥她。”
這句話戳到了虞媛的痛處,她叫了起來——叫的音量卻並不大,像是在擔心觸碰到什麼禁忌。
“有什麼好怕的?要不是你們,哥哥怎麼會訓斥我?剛才就是你們太吵了,我是被你們連累了!”虞媛惡狠狠地說道。
江楚楚翻了個白眼,她都看出來虞媛的自欺欺人了。
顧清歡想了想:“你說的對。”
虞媛壓根沒想到她會認同,一時之間反而又愣住了。
“你確實被我們連累了,虞錦信以為你和我們無法好好相處,沒想到我們能正常地聊天。”顧清歡看著虞媛,語氣坦然,“如果我沒有找你搭話,沒有要你彈鋼琴,就不會聊起來了,你也不用被他訓斥了。”
不對,不是這樣的。
虞媛的嘴唇動了動,她想說什麼,嗓子眼裡卻堵堵的。
顧清歡找她搭話隻是想問在哪兒倒水喝,反倒是她故意為難顧清歡。
之後顧清歡也沒生氣,給她倒了水,普通地和她說話,還聽她彈鋼琴。
雖然她一點兒鑒賞力都沒有,隻會說些“好聽”“這段好活潑啊”“像是要跳舞”的評價,還沒禮貌地跟著哼,哼得都跑調了——可是真的很有趣。
她都沒有、沒有招待朋友到家裡來過。
“啪嗒”一聲,大顆的眼淚從虞媛的眼眶裡滾落出來,砸在地板上,好響。
“我討厭你,”她抽噎著,一股腦地把話砸到虞欣身上,“憑什麼你就能招待朋友到家裡來,憑什麼你能交到這樣的朋友,憑什麼你的成績那麼好……”
“為什麼、為什麼你是真的,為什麼要被找回來……”
“為什麼……我是假的啊……”
房間裡安靜得隻能聽到虞媛的抽噎聲。
芝麻從臥室的床上跳了起來,走到客廳,看到房間裡又多了一個人,已經有點見怪不怪了。
它踱步走到虞欣腳邊,拱起背用力蹭了她一下,又撒嬌“喵”了一聲:媽,貓睡好了,貓想吃零食!
聽到貓叫,虞媛似乎又破防了,她狠狠抹了把眼淚,繼續說道:“還有貓、貓也是!他們、他們都不讓我養貓,那個時候,我還不是假的,他們都不允許,為什麼你就可以!”
“我的貓,它、它特彆乖,黑色的,一直跟著我走,叫它就過來,隨便抱,也不咬我……”
“我給它起名,叫炭、炭炭,媽媽把它丟掉的那天,我、我還在手工課上,給它做了彩帶,想給它戴上……”
說起貓,虞媛哭得更凶了,連話都說不下去。
江楚楚聽著都覺得可憐起來了,見虞媛還在哭,實在受不了,從茶幾上抽了幾張紙巾摁到虞媛臉上。
虞媛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下意識接過紙巾擦眼淚。
她把幾張紙巾都擦得皺成一團了,聽到虞欣一句“給你”,還以為又是紙巾,伸手去接,卻被塞了個毛茸茸的東西。
她嚇了一大跳,隔著模糊的淚眼,和手裡睜大了貓眼的芝麻視線對個正著。
“彆把芝麻摔著了。”顧清歡插了句話。
虞媛條件反射地伸出另一隻手,雙手一起,把芝麻捧住了。
她沒了手擦眼淚,呆呆地站在那兒,還是虞欣又抽了紙巾,往她臉上擦。
“我……”虞欣躊躇著,還是下定決心說道,“我最初也很討厭你。”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才是真正的女兒,媽媽爸爸卻不喜歡我,看著我的眼神,就像是想把我賣掉的養母那樣,帶著盤算。”
“我的手很粗糙,皮膚很黑,瘦巴巴的,可是你不一樣,你會彈鋼琴,說話也大大方方,參加比賽時打扮得像個公主,我真的很羨慕你,尤其是一想到原本我應該是你這副模樣,我就更難過了。”
“不管是媽媽、爸爸,還是哥哥,都更喜歡你而不是我,我一直以為是我不夠好,所以我努力去學,想要像你一樣……”
說到這裡,虞欣頓住了,她側過頭看了看顧清歡和江楚楚,又將腦袋轉回來,堅定地說道:“可是,我現在已經不這麼想了,因為我發現,我的親人並不是真的愛我,隻是用看待商品的眼光評估我。”
“你說的那些‘憑什麼’,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因為我努力了,因為我取得了好成績,因為我和父親重視的江家的女兒成了朋友。”
“他從來不是因為我是他的女兒才重視我,給予我優待,而是因為我身上有利可圖,他才會投資我。”
虞欣說得很用力,像是要將一道陳舊的汙垢用鋼刷刮掉。
“所以我現在已經不討厭你了,你並不是我的敵人,你和我一樣,受到家人的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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