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鐵拳越說越是激動。然而一轉眼發現金言隻顧喝酒。
他有些生氣了：“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聽著呢。”青年人抿著酒，身子漸漸滑了下來，竟然以一個十分舒服的姿態倚在了樹乾上。
龍鐵拳發現了這一妙處，有樣學樣地躺下來。然後，他就發現，自己剛剛的慷慨激昂的情緒一下子被掐斷了。
他生氣了。
這就好像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以在其麵前直抒胸臆的知已，正在對其暢所欲言，暢談理想，突然對方拿出塊臭豆腐說你要不要吃一樣。
“龍盟主，其實我理解您的想法。”金言眼望著蔚藍天空和絲絲遊絮般的白雲，“自從最早的時候您讓宋天毅來找我的時候，我就理解您的想法。”
“您說百姓是官員生長的土壤，也就是意思是百姓和社會的風氣，助長了官場上的不良風氣，我也是理解的。”
“我比您更貼近東華國百姓，因為我從小就是生活在他們中間的。”他又給自己點了一枝煙，背枕枯樹，緩緩將煙氣噴向天空，“我自小父母就不知道所蹤，然後就被老達叔收養，跟著他在廢品收購站討生活，嘗儘了人間冷暖。生活之中，我見過很多不平之事，也見過百姓如何為難百姓自己。以權謀私的土壤，確實是在一點一滴的小事中凝結，在一個個小人物的言行舉止中成形的。”
“小販到市場賣個菜，為挑個好攤位，要向市場管理員送禮；在街巷中收垃圾的，為了保證自己能獨占這一片的垃圾資源，要向市貌管理所送禮；乞丐去街頭乞討，為了占個好位置，不被人趕，也要送禮；工人要換個好工位，要去送禮。農民載著農產品過綠通，也要送禮；河邊釣個魚，不送禮就要沒收魚竿。等等等等，這樣的事例送禮拉了關係的人可以享用的規定禁止的很多權利，不送禮不拉關係的人寸步難行。”
“一個個小老百姓，遇到點事就送煙送酒送錢，想著拉關係走後門，何況是那些官場上的大人物們？最底層如此，何況乎上層官僚？若我東華百姓人人覺醒，沒有內耗，都精心於國家的強大、統一、清正、廉明，若這個土壤自身就沒有各種圈子、關係網、走後門的歪風邪氣，那上層的官場又豈會如此猖獗？”
“因此，很小的時候，我的心裡就種下一顆種子，我想用自己的力量，改變那樣的狀況，來還給世間一片朗朗乾坤。在雷江市天庭組織的日子，揪出隊伍中的貪官，抓捕違犯亂紀者，肅正風氣，現在回想起來，仍覺得無限美好。”
“但是，大隊長，我也不止一次地告訴你們，我不讚成你們的做事方法。當一個人的肌體生病時，需要的是切除他的腐肉，而絕不是將這人一棒子打死。”他很堅決地說，“我們絕對、肯定、終將不是一路人。”
“是麼？”龍鐵拳冷笑，“看了這幾天的報紙了沒，越曉樓和陳建坤不但沒事，而且升官了，而且就到你的東明省任職高官。越曉樓接替汪小強，任你們總隊的總隊長，陳建坤接替梁銳，擔任督查大隊大隊長。”
金言這幾天是真沒空去找報紙看報紙，他連國家機構已經遷出京華的事都不知道，更彆說這事了。聽聞之下，頓時全身發冷，剛下肚的酒水化作冷汗飆了出來。
一般百姓不知道這個消息中影射出來的問題，他卻知道得非常清楚。
這意味著自己這些人等所有的抗爭、努力，所有的作為，都成了一場笑話。
龍鐵拳嘲弄、戲謔般地看著青年人的表情，那眼神仿佛在說，現在我們兩個人之間，到底誰是對的？
“為什麼他們敢如此肆無忌憚？就是因為在他們眼裡，百姓是沒有怨言、不敢反抗的豬羊，或者說百姓的怨言、反抗對他們沒有半點影響，所以他們才敢如此顛倒黑白，如此肆無忌憚！”
“所以，我之所以成立正義同盟，是因為發現了這一點，百姓愚昧，必須要有人、有勢力對他們進行教化和啟迪。我們同盟，做的就是這件事。”
“我多次拉你進正義同盟，你都不答應。所以我也就罷了。我覺得你在不斷的經曆中能夠親身感受到你最終想要的是什麼。現在，你有所覺悟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