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兒聽著一頭霧水,趙如意大概是平常也沒有一個能夠傾訴的對象,對桂兒這樣一個小孩也沒什麼好防備的就一五一十的跟她解釋了。
原來上海的舞廳都是靠買舞票和帶出票來賺舞女的錢的,男的去舞廳找舞女跳舞,跳完一支舞就要給一個舞票,要帶出去的話也要給帶出票,客人以高價錢買的舞票和帶出票,然後舞廳再按舞女上交的票子給一半的價錢,然後舞女還要和領班也就是大班分成,也大概是五五分賬,到這裡就已經扣掉了大半的錢。
所以很多舞女其實是靠有錢客人塞的小費和送的禮物作為主要收入的,而白相人就是那些打扮的光鮮亮麗,但是沒什麼錢,想說幾句好話哄舞女白陪自己跳舞的人,但有些白相人是黑幫的人,舞女不敢得罪,所以偶爾也要陪一下。
趙如意因為是已經結了婚的,所以不怎麼給客人帶出,光靠跳舞,收入確實不高。
她對桂兒說:“我的姐妹們都罵我清高,瞧不起他們,但是柱子哥以前就是不讓我接受帶出客人,現在他手頭緊了,也不在乎了。”
桂兒覺得趙如意其實自己也不想陪客人出去,於是就說:“如意姐,我覺得你自己想要被帶出就出,不想的話就不出,這沒什麼的。”
趙如意摸摸桂兒的頭說:“果然是讀過書的,說話就是不一樣,我家的妞妞,今年也三歲了,我要多掙錢,將來讓她也讀上學堂,長大了,讓她去當女職員,再也不用乾我這樣行當了。”
桂兒安慰她說:“一定可以的。”
兩人正說著話,柱子突然又推門進來,他手裡拿著飯盒,對趙如意說:“我看外麵巡警和軍隊都設崗查人,我們老大還說要找人,你們兩個中午就彆折騰了,吃點餛飩吧,我看咱家還有一根黃瓜,你弄個糖醋拌黃瓜吧。”
趙如意說:“好,外頭亂,你自個在外麵也要小心著點。”
柱子說:“曉得了”,然後轉身又走了。
看來兩口子還是有感情的,桂兒也不好意思白吃人家的,從口袋裡摸出十幾個銅板,給趙如意說:“如意姐,這個算是我的飯錢吧。”
趙如意看到銅板,噗嗤一聲笑了,說:“你一個小孩子能吃多少啊?這點錢我們還負擔得起。”
於是起身去一個角落的櫃子裡麵,拿出一根黃瓜,在那裡做起了糖醋拌黃瓜。做好以後把飯盒裡麵的餛飩分成兩碗,一人一碗。
這餛飩配上糖醋拌黃瓜居然意外的好吃,吃完了飯,百無聊賴,桂兒就走到窗戶邊上,看著樓底下的人,這時候她發現原本在弄堂裡麵晃蕩無所事事的人好像都不見了,連忙告訴趙如意。
趙如意走過來看了一眼說:“哦,現在越亂,他們越有活計,甭管他們了,咱們就先在這待著吧,對了,你家裡有些什麼人呢?”
桂兒猶豫了一下,就說:“我其實是被收養的義女,跟著家人來上海過年的,今天和我哥一起過來看歌舞劇,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趙如意愣了一下說:“那他們會來找你嗎?”
桂兒說:“家裡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哥肯定會找的。”
正聊著天,突然聽到旁邊的房門的開門聲,然後就聽到人的說話聲。
“哦喲,今天外麵好亂啊,又是警察,又是黑幫的,嚇死人了。”
“那你下午還要去上工嗎?”
“要的呀,要的呀,放工的時候都沒請假,下午不去,又得算我曠工
趙如意也聽到了,連忙起身打開門問,陳先生,陳太太你們回來了,外麵現在怎麼樣啊?
桂兒也跟著他身後來到門口,看到一對夫妻,男的是穿著灰色長衫,斯斯文文,帶著一副黑框眼鏡,女的穿著土布旗袍,也是燙個卷發,但是不像趙如意那樣精致,他們看到趙如意就笑著說:”趙小姐,儂回來了,今天不用出工呀,喲,這是你家小孩?”
趙如意連忙說:“沒有朋友的小孩,外麵現在怎麼樣了?”
桂兒看到那女的把男的先推進門,然後才轉過身,笑著對趙如意說:“還是亂的很,我倒是無所謂,反正我是在寫字樓,但是我先生那個報社居然想讓他去采訪,那多危險呀。”
這時候已經進門的男人轉頭說:“你不要囉嗦啦,趕緊進來吃飯,等下還要去上班。”
那女的就轉頭對趙如意笑著說:“回見趙小姐。”
桂兒能看出這對男女其實對趙如意有點鄙夷。
不過趙如意並不在意,她對桂兒兒說:“沒想到這事那麼嚴重,我這兩天恐怕都沒有班上了,外麵一亂哪裡還有人去跳舞?”
桂兒安慰她說:“彆擔心,如意姐,總會過去的,剛剛那對夫妻是做什麼工作的?”
“哦,你說陳先生,陳太太?陳先生在報社做編輯,陳太太好像是在一個什麼公司裡麵做職員說是要打文件的。我也不是很懂。”
桂兒看那對夫妻衣著還比不上趙如意就說:“我怎麼好像看起來他家的光景還沒有你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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