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隨著一陣哭鬨聲，接生婆從血泊裡抱出一個娃娃。
“又是個不帶把的，這已經是第四個了，看來你還得繼續努力呀！。”接生婆看著懷裡的女娃，不屑地說。
“家裡已經有三個了，女娃都是賠錢貨，不要了，送人吧！還得早點生個兒子傳宗接代。”李二一臉嫌棄地說。
李二嫂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不說話，隻怪自己生不出兒子，難道我注定無子送終嗎？趁著年輕，趕緊多生幾個，我就不信沒有一個帶把的！李二嫂在心裡默默地給自己打氣。
“女娃送人也得有人要才行！這樣吧，我給你們打聽打聽看誰家要的，你們先養著吧，有消息我來通知你們。”接生婆收了錢便離開了。
李家人都知道，接生婆隻是客套一下罷了，這世道，根本就不會有人要女娃，貼錢送人都不一定有人要。
李二嫂接過女娃，看著這紅潤的小臉，真可愛，你怎麼就是個女娃呢？我們母女注定有緣無份，我必須生到兒子為止，不然我會成為全村的笑柄！她咬牙切齒。
每次經過村口，總會有三三兩兩的婦女在嗑瓜子，說著家長裡短，誰家生了個大胖子，誰家又生了個賠錢貨，誰家為了兩畝三分地大打出手，她們總能最新最快地獲得一手情報。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不幸的消息總是傳得很快。這會，李二嫂生了四個賠錢貨的消息傳遍了整條村。
在這個年代，在這個落後的小村莊，兒子就是地位的象征，生不出兒子的人一輩子都抬不起頭，總是要受人指指點點。
李二嫂雖然不喜歡這女娃，但是聽不得她哭鬨的聲音，本來就心煩，聽到她哭鬨不止就更心煩了，隻能拉起衣服就喂奶。女娃使勁吸，就是吸不出來，餓得哇哇大哭。這一哭，李二嫂怒了，“有得吃都不會吃，你有什麼用，我生塊叉燒好過生你。因為你，村裡的人又在笑我了，早知道就不生你了。”
李二蹲在牆角大口大口抽著水煙，不想搭理妻子。李二嫂不滿地看了一眼男人，“還抽什麼煙，你沒聽到她哭了嗎？趕緊去給她搞點米湯來。”
“還折騰什麼，直接把她送走得了！”李二直接丟下水煙，瞪著妻子吼。“生不出兒子，還這麼多要求！”
李二嫂哪受得了這個氣，直接把女娃丟在床上，右手指著李二，“二狗蛋，你現在長本事了是吧，竟然敢對老娘吼！要不是我嫁給你，你連老婆都娶不到，更彆說生娃娃了。除了我，你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願意一年給你生一個，你應該感恩，而不是埋怨我。生不出兒子，問問你自己是不是缺德事做多了！”
女娃哭得更大聲了，或許是被嚇到了。李二嫂再次抱起女娃，緊緊地貼在胸前，一手護著脖子，一手放在女娃屁股後麵，輕輕拍她屁股，一會兒，女娃就不哭了，或許是哭累了，沒力氣了。
“還愣著乾嘛！趕緊去搞米湯給她喝，喝飽了好送她走。不然她一直哭，村裡人看到了，又說我缺心眼，連一口吃的都不給就直接送走，你又不是不知道村裡那些長舌婦有多厲害！”
李二被罵得一愣一愣的。李家沒什麼錢，彩禮才給了30塊錢，但是李二嫂的陪嫁是一輛鳳凰牌自行車，正是有了這輛自行車，他才到處跑跑，做點小生意，自己有了點錢，才分家蓋了個紅磚小兩層，在村裡可威風了。其實李二長得還挺帥，還能說會道，樹上的小鳥都能被他哄下來。當初李二嫂就是這麼被他騙過來了。所以家裡都是妻子掌權。
半晌，李二端著小半碗米湯過來，女娃喝了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李二嫂問李二，“你打算怎麼處置她？”
李二吐了一口水煙，頭也不抬，淡淡地說，“還能怎麼辦？把她丟到河堤那邊唄，就看她自己的命數了。有人撿了她固然好，沒人看到，被豺狼吃了或者怎樣也沒辦法了，誰讓她是個女娃，這都是她的命。”
下午，李二嫂把女娃包得厚厚的，全身都包裹起來，隻露出個小臉，小心翼翼地放到一個竹籃裡。“咱們母女無緣，你走吧！”說完就把她交給了李二，李二抱著她頭也不回地走出家門。
天空下起了蒙蒙細雨，男人披上雨衣，騎上鳳凰牌單車，一手抓車把，一手提著竹籃，直奔河堤。
李二找了塊乾淨的草地，往地上鋪了些稻草，再把女娃放下去。女娃正睡得香甜，李二摸了摸女娃的紅潤的小臉，“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是個女娃，下輩子投胎找個好人家。”李二起身，雨下得更大了，抬頭看了看天，把身上的雨衣拿下來，蓋在女娃身上。其實這雨衣隻是一層肥料袋裡麵的塑料膜，擋不了多少雨。
李二騎上自行車，飛快地消失在雨霧中。
這雨越下越大，水點貫串作絲，河麵上冒出了水泡，無數麻瘢似的水渦，隨生隨滅息息不停，到雨線更密，又仿佛光滑的水麵上在長毛。
突然，一陣龍卷風刮來，把竹籃子一下卷到河麵上。竹籃子順著水流的方向，一直漂一直漂，從白天到黑夜，又從黑夜到白天。
第二天清晨，林冬梅像往常一樣到河邊洗衣服。突然一抬頭，發現河上漂著個竹籃子，上麵還有一層塑料薄膜，沾滿了雨滴，薄膜下麵是一些衣服。
誰這麼馬大哈，出來洗個衣服，連衣服都落在這裡了。先打撈上來，放在邊上，這樣等失主回來找的時候就一眼能看到了。林冬梅用手撥弄著水麵，竹籃子順流而下，她一把抓住竹籃子。
“呀，誰這麼缺德，把那麼小的嬰兒放在水上！”
林冬梅被嚇得臉色蒼白。
“這不會死了吧！”
林冬梅心裡想，她的手顫抖著放到嬰兒的鼻孔下，還好，還有呼吸。隻是，她的臉已經被凍得冷冰冰了，也不哭不鬨，估計是餓到沒力氣了。
林冬梅趕緊把她抱在懷裡，給她暖一暖。
這樣不是辦法呀，還是趕緊回家，給她搞點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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