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丁永鳳和周光有兩口子趕到鬆源市橋頭車站時,車站裡人影廖落,回老城鎮的車已經沒有了。丁永鳳一下崩潰的想哭,她喃喃地說:“怎麼辦呢?三十多裡路怎麼回去呢?”周光有打氣說:“走,我們到外麵去問一下,看有沒有順路的三輪車能坐回家去的,沒有我們就走回去吧。”
於是,他們來到回老城鎮的街路口,看著來往的車輛,路上的行人少,也沒有什麼車行駛,他們隻好慢慢的向前麵走。
過了好一會,一輛手扶拖拉機從市裡開了出來,拉著滿滿的一車拖酒糟,是向老城鎮方向開去的,周光有一改往日的懦弱,他鼓足勇氣走上去問:“小兄弟,你這車是開到哪裡去的?能帶上我們一路嗎?”
開車的年輕小夥子說:“我是回到碑亭那裡去的,你們是到哪裡去的?”周光有哈哈大笑說:“這太好了,我們就是往那個方向去的,你能把我們帶到啤亭那裡去,我們到老城也就剩兩三裡路了。”
“哦,那你們快上車吧,天不早了。”熱心的小夥子招呼他們,在手扶拖拉機的車拖的兩邊坐好。周光有從口袋裡掏出一支山羊牌的香煙恭敬地遞給那個小夥子,十分感激的說:“小兄弟啊,謝謝你啦!”
天色很晚了,張雨蘭在家裡見父母兩個人賣西瓜還沒有回來,焦急得六神無主,不時地跑到門口去張望一下。
終於,丁永鳳和周光有回到了家裡,一進門,丁永鳳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說:“哎呀,今天賣這些西瓜,就好像走了萬裡長征一樣,我好累喲!”聞到母親身上一股汗臭味,張雨蘭連忙打來熱水,對母親說:“媽,您先去洗個澡吧,把衣服換一換再吃飯。”
丁永鳳說:“好勒,今天我的衣服是打濕了又穿乾,穿乾了又汗濕,臭得很!”
周光有直接打了一大盆熱水,到後麵院子裡衝洗去了。
丁永鳳換洗上乾淨衣服,走出來時,周元富走了上來說:“媽,我們今天在河邊的蘆葦叢裡找到兩窩野鴨蛋,一共十二個,今天晚上姐姐就和青椒炒來吃了,要是您們再不回來,元平她都快吃完了。”
周元平走上來說:“什麼事都怪到我頭上,你沒有吃嗎?你吃的比我還多呢。”
周元富調皮的說:“那當然,是我發現的,也是我撿回來的呢。”
晚上的餐桌上,張雨蘭炒了一大盆子野鴨蛋摻青辣椒,還加了一點香蔥末,香噴噴的,周光友拿來高粱酒,倒了一小杯,歎了一口氣說:“唉,今天太累了,喝一杯,解解乏,管家婆,你也喝一點吧?”
丁永鳳把她那黑瘦的臉一調,說:“我才不喝這個酒呢,辣的不得了,吃點飯好,今天餓得很啊!”見炒的野鴨蛋多,她也夾了一些,大口的吃了起來,她叮囑說:“大伢子,下不為例,少去河邊蘆葦灘上玩,不安全。”
周元富說:“我們不會去那裡的,今天是幫胡金星家裡找牛,才跑到那裡去的。”
周光有聽了,不滿地吼道:“要你在家裡複習功課,你又跑到外麵去玩,天天都是和胡金星兩個混在一起。”
周元富瞪大眼睛反駁說:“爹,您怎麼老是一說,就是混在一起?混字多難聽啊?”
周光有喝了一點酒,眼睛有點微紅,他厲聲回道:“你要知道混字很難聽,你就要學好。”
丁永鳳語重心長地說:“孩子們嘍,你們要好好讀書,問問你們的爹,我們今天去賣西瓜是多麼艱難啦,這麼好的西瓜拉到市裡,像賣廢品一樣,隻差送給人家了,希望你們個個把書念好,將來不要像我們這樣辛苦就好了。”
“那到底賣了多少錢呢?”周元平很關心地問,她想知道除了報名費,還能不能給她買條褲子,她長高許多,兩條褲子現在都短了。
“跟送給人家差不多,沒有賣到什麼錢,可能你們的學費錢,一個人的都還沒有湊夠呢。”丁永鳳有點失望的說。
臥室的燈光下,周光有因為喝了一點酒,已經躺在床上呼呼的睡著了。丁永鳳坐在一張陳舊的梳妝台前,一張一張的數著今天賣西瓜的錢,總共才一百三十八塊五毛錢啊?怎麼這麼少?還是價錢低,又有碰破的西瓜,那市裡麵的人鬼精得很,殺價也是太厲害了。
她把錢捋好,放進一個小布包裡,呆呆地坐在床前。外麵又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打在屋頂的瓦上。
周光有一覺醒來,見丁永鳳還坐在床前,就低聲問:“你怎麼還不睡?累輕了嗎?到底賣了多少錢?”
丁永鳳說:“怎麼才賣了一百三十八塊五毛錢呢?你有沒有把錢收錯呀?或者忘記收的?”
周光友竭力反駁說:“哪裡會呢?我都是一個一個的收的,你不是也在旁邊看著的嗎?快點睡吧,那田裡還有一點西瓜,還可以賣點錢,湊孩子們的學費應該沒有大問題吧?再不行,把那兩頭大一點豬賣掉。”
丁永鳳說:“也隻有這樣了,人的腦袋是尖的,慢慢往前過吧。”周光有聽到外麵的滴嗒的雨聲說:“那你給我留一點,留二十塊錢放在外麵,我明天去表叔那裡說說好話,希望他能幫忙把大伢子,弄進老城鎮三中讀個普通高中。”
丁永鳳讚成的點點頭說:“嗯,明天下雨,有空,你就去吧。”說完,她挑出兩張嶄新的十塊錢放在梳妝台麵上,說:“你明天就在這裡拿了。”
周光有若有所思的問:“永鳳,你說我明天去是買一條煙好呢?還是買兩瓶酒好呢?”
丁永鳳說:“你表叔不是愛喝酒嗎?你就買兩瓶酒好了。”
“嘖,人家都說送煙送酒是研究,是研究研究的意思,有這兩樣才好辦事的,為了這個臭小子,老子的臉都不要了。”周光有氣呼呼地說。
丁永鳳關燈躺下身來,周光有向她發了幾次暗號,她都裝著睡著了,心裡卻想著大垸村的兒子明明,由於張中良不理家事,他們家的房屋還是土基瓦蓋的兩間破房,土坯牆遇到下雨天,都令她擔心不已,那牆壁上有裂開的口子,要是扯上連雨天,真擔心那房子要塌下來,還有,要開學了,明明的學費不知有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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