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雨蘭在堂屋裡看了看,掃視了一下四周,她想爸爸聽到她回家來的說話聲,應該很快出來見她的,怎麼不見爸爸的人影呢?
這時奶奶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努了努嘴,她才會意爸爸在房間裡麵。
她來到爸爸的臥室裡,清脆的叫了一聲“爸爸。”
“是……是……蘭蘭回來了嗎?”爸爸的聲音嘶啞的而微弱。
聽著這聲音,張雨蘭這才看到爸爸躺在床上,連忙走過去,隻見爸爸瘦的很厲害,一雙眼睛的眼珠幾乎凸了出來,身上的皮膚沒有一絲血色。
眼淚奪眶而出,她再也說不出話來,來到爸爸的床邊,拉起爸爸那骨瘦如柴的手,爸爸就像秋天,樹乾上那一片要垂落的黃葉沒有了一絲生機,隨時都有飄落的危險。
她強忍著淚水,強忍著悲傷,輕輕的用手撫摸著爸爸的手背,她以為這樣爸爸會好受一點,哪知張中良輕輕的吸了一口氣說:“唉……疼呀!蘭蘭,你不要這樣,我的手很痛啊。”
她慌忙停下了自己的手,聽見爸爸歎了一口氣說:“蘭蘭,爸爸對不起你和弟弟,還有奶奶,還有你媽媽,聽到說你的成績那麼好,卻因為沒有錢去上學,我真是死也不瞑目啊……啊啊……嗚嗚……”爸爸就這樣躺著,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淚水從爸爸的眼裡滑落到他的耳邊……
張雨蘭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她跑出來,躲到屋子後麵的樹林裡,好強的她沒有哭出聲,卻讓眼淚肆意地流淌……
奶奶拿了一條毛巾走過來,幫她抹眼淚,說:“蘭蘭,人的命天注定,你爸這個病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在外麵自己掙點錢就給自己治病,後來,他實在乾不動了,也沒有什麼錢呐,他才這樣回來的,他這個病是很難治好的……蘭蘭,我們認命吧……有什麼辦法呢?”奶奶的眼裡,也湧出了大顆大顆的淚珠。
張雨蘭克製住自己,反過來安慰奶奶說:“奶奶,爸爸他喜歡吃什麼?我來給他做吧。”
奶奶抹了一把眼淚,說:“他現在已經吃不下什麼了,渾身都疼,癌細胞擴散到全身了,好多天他都沒洗澡了,洗澡身上都痛……”
聽到這裡,張雨蘭趴在奶奶肩頭哭得更厲害了。天啊!有什麼辦法?打敗這病魔,還爸爸一個健康的身體呀?奶奶用拳頭狠狠的捶了張雨蘭兩下說:“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你回來了,開開心心地陪他幾天吧。”
張雨蘭慢慢的平靜下來,說:“奶奶我走的匆忙,也沒有顧上給您們買什麼東西,明天早上我就上街去給您們買一些禮物回來。”
奶奶笑著張開缺了牙的嘴說:“有你這句話奶奶就開心的不得了,不要買什麼禮物,你在外麵過得好,就是給我們最好的禮物,況且你一直在給家裡寄錢,奶奶我是享到你的福啦!走,你一定很累吧?我們到屋裡去坐一會兒,你吃飯了沒有?我給你炒個蛋炒飯。”
張雨蘭說:“奶奶,我在街上吃了,晚上我來做飯。”
他們走進屋裡,張雨蘭再次來到爸爸的床前,隻見張中良忍著劇痛,慢慢的坐了起來,躺靠在床頭,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張雨蘭關心的問:“爸爸,您要喝水吧?”
張中良笑了一下,無力地搖了搖頭說:“我不渴,你坐下來休息一會,坐車一定很累的。”
張雨蘭故意找話說:“弟弟他什麼時候放假回來?”
張中良開心的笑著說:“他這次考得很好,上了鬆源市的實驗中學,那個學校是一個月放一次假,到月底的25號就回來。”做父親的為兒子的好成績感到自豪和高興。
張雨蘭安慰爸爸說:“爸爸您就要開開心心的把病治好,再過三年,我們一起送弟弟上大學。”
聽到女兒這些開心的話語,張中良的心裡一片茫然,他說:“我也是盼望著有這麼一天呢。”他不想把死亡這些字眼說出來,怕使女兒傷心。
“蘭蘭,爸爸沒能力讓你去念書,真的很對不起你這個女兒呐。”說出這一句,張中良一臉的內疚和落寞。
張雨蘭輕聲安慰說:“爸爸,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您不要放在心上。現在社會進步很快,不讀大學同樣也可以進工廠工作,我在廣東那邊乾得很開心的,一個月也能掙千把塊錢呢。”
一抹夕陽的光澤從窗戶裡穿透進來,照在張中良的床上,給整個屋子裡增添了一些生機的氣息。
時間不早了,張雨蘭問父親說:“爸爸你晚上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我廚藝很不錯的呢。”
聽了女兒貼心的話語,張中良笑了一下說:“你就給我做一點西紅柿雞蛋湯吧,一點就夠了。”
張雨蘭聽了爸爸的話,本來是很開心的,當她聽到“一點就夠了”,這幾個字時,她的眼睛又酸澀起來,喉嚨發緊。
張雨蘭剛走進廚房,奶奶就跟著來到廚房幫她生火添柴,她對奶奶說:“我剛才問爸爸了,他想喝一點西紅柿雞蛋湯。”
奶奶聽了,起身來到廚房的菜筐麵前,從裡麵挑了兩個好點的西紅柿,又從雞蛋罐裡拿出來兩個雞蛋。
張雨蘭就燒開水,準備給張中良做西紅柿雞蛋湯,奶奶在一旁折了一把小白菜,準備晚上炒了吃。
以前張雨蘭好把雞蛋用油炸得香噴噴的,再來做西紅柿雞蛋湯,她想爸爸這樣的病人吃東西,把水燒開了再把雞蛋攪拌好放進開水裡,那樣顯得嫩滑一些,加上碎沫沫一樣的西紅柿,這樣爸爸喝起湯來應該方便一點。
西紅柿雞蛋湯好了盛起來,張雨蘭又把油倒了一點在鍋裡熬香,再放進湯裡麵那樣味道香一點。
奶奶說:“你的爸爸現在端碗都端不動了,你還得去喂他才可以的。”
張雨蘭聽了,把湯放在堂屋裡的餐桌上,涼好了,她才端進去喂爸爸喝湯。
她用臉盆打來一盆溫水,用毛巾給爸爸擦洗了一把臉,又幫爸爸把手臂洗了一遍。
她給爸爸的脖子底下放了一塊乾毛巾,才一小口,一小口的喂張中良喝西紅柿雞蛋湯。
看著女兒嫻靜溫善的樣子,張中良眼裡泛起了淚花,他的喉嚨裡發出“咯咯”聲,有些氣息不均。
張雨蘭輕輕的幫他拍了拍後背,用了好長的時間,他才慢慢的把那大半碗西紅柿雞蛋湯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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