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善解人衣時。
季父手下善解人衣,嘴裡卻不忍人難過:“彆想了。季家兒子有分寸。”
……夫妻二十年,他剛沒滅油燈已是信號,季母嗔怒:“都一把年紀了…”配合將手抬高,下一瞬長衫睡衣便被拋出帳外。
“娘子美得很呢!”想吃肉嘴得甜,季父接連送出免費的讚美,“可想死我了!……”輕車熟路重溫故地,“大半個月了,娘子就沒想相公我麼?”說著人也翻身在上,居高臨下將人看得一清二楚,手上忽重忽輕,“真軟乎!”
季母緊閉著嘴,輕壓著呼吸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紮人的胡子低下來馬兒一般呼氣亂嗅,刨著領地要做標記,嘟嘟囔囔地要求,“給我吃個夠!”
人越躲越是被嗦得厲害,這愛好,二十年如一日,季母抱住亂動的黑腦袋,一想到人明天休沐不用上值,自知耗不過,摸了張枕下的帕子咬在嘴裡,隨他去了。
秋到人間,繁盛燦爛,氣象無邊,濃淡皆宜。休沐日,一身半舊的圓領袍,慢悠悠地牽了阿棕和旺財出門,秦修遠準備先去大將軍府見母親,再去城外跑馬練犬。
秋高氣爽,偶爾風來,吹落一陣金色的雨,旺財追著翩然搖晃的黃葉,蹬著腿,一躍而上,將不知落向何處的黃葉一口咬住,吐了,再去追尋下一片,一路上來回追逐玩得不亦樂乎。
恢宏將軍府的側門,秦修遠將馬交給門房,抖落狗繩,旺財配合著主人套上,渾身一陣抖動,也不亂跑,跟在主人身後,靜靜等待繩索的牽引。
“旺財,好狗!”他忍不住讚歎。
她真的送了一份很好的禮物。
一人一狗是在明珠苑正廳門外被攔住的,“秦公子,犬類不得進內。”
“我會牽住它,它隻在我一步之內。”秦修遠提了提拴繩,不過兩臂長,他是武人,有絕對的勁道和反應製住近身的活物。
“秦公子,犬類不得進內,可交給小人看守。”
仆人還是重複此前要求。
旺財經過訓練,拴住時隻接受親近之人近身,這是唐叔用心良苦,為了防止它成為一鍋好肉而特意訓誡的技能。
“我將拴繩卸了,它會跟著你。”
仆人準備將狗拴在院外的樹樁上,沒了繩,亂跑亂竄,那不行。
兩相僵持,從正廳傳來婉轉喚聲:“表哥!”聲落人至,王靜走出來,揮退仆人,屈膝一禮:“表哥,姑姑在等你。”
人如其名,靜女其姝,貞靜嫻雅,落落大方。乍見一中型犬類,心下驚異,不知向來閒人勿進的表哥何時豢養土犬,麵上不顯,走近低聲提醒他做好心理準備:“姑姑有孕。”
什麼,下意識一扯拴繩,旺財被吊著脖子嗷嗷,秦修遠呆愣原地,不亞於五雷轟頂,低頭盯住眼前的女子,眼裡帶火,有死死壓住的委屈:“嗬!”
冷笑一聲,扯著旺財跨進了正廳。玉石作磚,紫檀作椅,綾羅在身,金盞銀勺,五年了,秦修遠就是在這樣的奢華之地一次次求見自己的生身母親,這個奢華之地不是他的家,而他的母親早已不再是父親的妻子,探尋目光落在上座綾羅之人如常的肚腹上,她很快不是自己一個人的母親了。
他沒有見禮,沒有坐下,也沒有說話,旺財緊緊挨著他的膝蓋,一人一狗沉默等待著,狗等著指令和牽引。
而他,等著那一刀落下。
血緣有時妙不可言。王姨娘看著一言不發的兒子,從上到下打量一番,一年未見,高大健壯得似乎能撐起一片天,樣貌越發分明,氣質端穩沉毅,她出色的樣貌,前夫的過人氣質,合二為一,便是他們的兒子。倒是前夫的爽朗隨和這些年在他身上沒了蹤跡,隻餘隱忍有禮,如今竟是一副冷眼旁觀的態度。
“聽將軍誇讚你,你有出息了,你父親在天之靈看到,也會欣慰萬分。”
……“孩兒已祭告父親。”
“那病秧子如何了?”一年傳兩三次命懸一刻,王姨娘覺得晦氣。
“望舒如今挺好的。”秦修遠忍了忍還是還了一句,“她不是病秧子。”
都直呼其名了,“季家不像話,他們讓你和那病秧子私下接觸了?”好生狡猾,她兒子什麼都不懂,姑娘家賴上來,不就是要病秧子吃定修遠麼!
左一個病秧子右一個病秧子,“……娘親見孩兒有何事?”他不再堅持,垂下視線,仿若又是那副隱忍有禮模樣。
“說她就生氣,你娶了她又能如何!你爹隻你一個兒子!你這樣等於自絕後路。”
他如今這樣的本事,樣貌,體格,配大將軍的女兒能有五分把握,一個絕戶的病秧子隻會拖累他,“拖累前程,拖累子嗣…掙的銀子都不夠喂醫館…”
“娘親!修遠不過伶仃一人,能有她相伴足矣。若無事,孩兒便告退了,母親保重身體。”
說完,人轉身就要走。
“你站住!”王姨娘站起來走近自己的兒子,聲音顫抖:“你我是母子,不是仇敵!”多少年了,每一次見麵都這般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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