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過後，黃土道路變得坑坑窪窪。
一輛大客車顛簸著前行，遇到一個大坑。
司機踩著油門，開車直衝過去，震得乘客們驚叫起來。
坐在第三排的李遠方猛地驚醒，環視車上的景象，一時間怔住。
“這輛大客車的座位怎麼如此破爛？如同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產品，乘客們的穿著打扮怎麼這般土氣？”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長袖白襯衣下擺紮進咖啡色長褲，儘管布料粗糙，倒能說得過去。
但是，兩個袖子擼起來，還是顯得老土，手裡拎著一個人造革提包，就有些好笑了。
看著道路兩邊低矮的草房，似曾相識，觸動李遠方的神經，驚出一頭冷汗。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有疼痛的感覺，並不是在夢中。
“我靠！老子沒有掛掉，重生回到過去，正在去工作單位報到，今天是1990年7月18日。”
回憶之前發生的事，李遠方難以置信，如同放映電影一般，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
他大學畢業後，父親托人給他在南津縣機械工業管理局找了一份工作。
可是托的關係不硬，讓彆人頂替了，南津縣計劃委員會就隨便把他分配到石門山鎮政府。
他不安心於鄉鎮工作，隻想調回縣城，在石門山鎮政府工作一年後，抓住社會公開招考乾部的機遇，考入鎮東市外貿局。
鎮東市是地級市，外貿局的級彆為正處級。從基層鄉鎮考上來，也算是鯉魚跳龍門。
李遠方有一份體麵的工作，收入地位提高，單位還分了福利房，娶了漂亮的城裡媳婦，讓同學和朋友們羨慕不已。
他到了新單位，工作有了新動力。不到三年時間，熟練掌握對外貿易業務知識。
並且，對海關、商品檢驗、外彙管理、進出口稅收等管理規定，也有深入的了解，成為單位的業務骨乾，被提拔為加工貿易科長。
十多年過去了，外貿局已經改成商務局。
李遠方40多歲，卻仍然在中層乾部崗位徘徊，快要把板凳坐穿。
普通乾部沒有貴人相助，在體製內很難冒尖。
在鄉科級單位，副科級是普通乾部的天花板；在縣處級單位，副處級是普通乾部的天花板。
商務局一把手變動頻繁，大多數人是從彆的單位調動過來，壓縮了本局乾部提拔的空間。
另一方麵，商務局曆經多次機構改革，合並經貿委、招商局等多個單位後，過剰乾部積壓嚴重，用了近十年時間才完成消化。
在這種逆境下，仍然有三位同事殺出重圍。兩人提撥副處，另一位同事更牛，乾了兩年副局長就轉到縣裡擔任副書記，一年後提拔為主政一方的縣長。
與這幾位同事相比，李遠方工作能力差不多，甚至在外貿業務知識和撰寫信息宣傳材料等方麵更加突出。
但是，時任商務局長心胸狹窄，嫉妒心極強，看不慣李遠方經常出風頭，鋒芒蓋過自己，明裡暗裡打壓他，致使他遲遲不能進步。
商務局換了新局長後，非常欣賞李遠方的能力，安排他擔作辦公室主任。
儘管級彆未變，可是辦公室為領導服務，並且有前幾任辦公室主任提拔的先例，重要性不言而喻。
看到了進步的曙光，李遠方乾勁十足，帶領同事們創先爭優，不僅服務好領導，並且組織調度好科室工作。
年底，辦公室被評為全局先進科室，他也被局黨組確定為副局長後備乾部。
當局裡一位副局長到了58周歲，退居二線後，局黨組推薦李遠方為副局長，並把報告呈送到鎮東市政府。
可是，市政府辦公室的一位老科長也看上這個位置，空降到商務局擔任副局長，堵住了李遠方進步的道路。
乾部也稱為趕步，在關鍵節點趕上步，就會步步高升。
在處級單位，難度最大的一步，是從科級中層到副處級領導，這道牆對於大多數中層乾部來說，一生都難以逾越。
中層乾部要親自動手做事，領導隻是動動嘴，吩咐一下而已，連講話稿都由科室準備，他們隻是照本宣科。
領導位置重要，工資高、社會地位高，還有單獨的帶套間辦公室，以及出行享受公車接送等待遇。
李遠方錯過這次提拔機會，可能還要再等三五年，那時年齡又不具備優勢正是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
李遠方滿是悲憤，整日茶飯不思。
後來，他接到去南方出差的任務，坐上飛機，看著無邊無際的天空，翻滾的雲浪，廣袤的大地，豁然開朗。
鎮東市相對地球是如此的渺小，根本看不到影子，自己卻放不下競爭副處級職位的失敗，實在是不值得。
他解開了心結，工作生活恢複正常，接下來事業如同開掛一般。
過了一年，國家推行公務員職務職級改革，他提拔為相當於副處級的四級調研員。過了四年，晉升為三級調研員。
臨近退休時，他居然與那位空降來的副局長，同時晉升為正處級的二級調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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