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你河邊吃鹿肉,飲烈酒,好不快活。怎麼還是想不開要過來,明明你都可以走。”書生雙手向後背著,挺拔的身姿站在那裡,看著前麵的一道黑影問道。
那黑影並沒有轉頭,而是手起刀落,直接將麵前的人利落的殺死。那男人本來還在不停的哭泣,求救,雙腿在地上膝行至此,而且眼淚鼻涕全部流出來,哭的都沒有一個人的樣子。
書生直接無視了那個跪地的男人,隻望著黑色的影子等著他回答,而書童早就被打暈,扔在了一邊。
“每個人到這個世上都有他要做的事情,我原來找不到自己的道。可後來被一個人所救,他教會了我,這世上有萬般種活法,痛苦的快樂的,怎麼樣都是過下去,何不選擇一種自己喜歡的。我覺得他說的對,而這就是我找到的屬於我的路。”那黑影的聲音傳過來,和那日聽到的一樣,帶著粗獷而又堅定。
黑色的袍子將他的身形勾勒出來,隱匿於被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在黑暗中的身影像是融為了一體,隻有那柄刀的刀尖反出月色的清冷。
書生歎了口氣:“這是你的路,我不應該多說什麼。每個人確實都有自己應該走的路,這無可厚非。隻是路有好壞,你仍有回頭的希望,太陽永存。”
黑影沒有動,晚上的風從遠處飄來,雲朵擋住了月亮的光芒,吹動了衣袖上,吹出了響聲,也吹出了夜裡帶有寒風的氣息。
“我沒得選。你是來抓我的嗎?如果是,那就不要怪我反抗,若不是,也不必來勸我。我渾渾噩噩過了半生,浮浮沉沉,卻一無所獲。唯有現在這個事情,唯有找到這條道,能使我有活下去的希望。我覺得心裡越來越好,每天都是高興的,快樂的。我喜歡這樣的方式,所以不必勸我。”黑影沒有轉身依舊是背對著說話。
書生凝視著那麼健壯的身影,終於開口道:“我既不是來勸你的,也不是來捉你的。在我看了所有的卷宗和去詢問了周圍的人時,心裡就確定了你。隻是我們第一次見麵時,我就覺得你心裡有道,你心裡有底。本想就此過去,可那孤兒實在悲慘才留下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你也離開這裡吧。這裡的縣令是個好人,他不會讓那些不公平的事情發生,他會讓這裡每個人都生活的很幸福。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不幸的地方,還有一些不幸的人,他們在等著你來解救,他們更加需要你。”
黑影的身影在風中好似顫抖了兩下,前後晃動的幅度很小,如若不是一直看著他,很難發現。書生知道他的話,他是聽進去了。就並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將雙眼閉上,獨自站在這空空的巷道之中。
黑影過了一會,終究是明白不會再有任何言語。起身離開飛向月亮的時候,可能還是回頭看看一眼書生,雙目緊閉,神色肅穆,卻挺身如拔就立在那兒,在月光裡,在亮亮堂堂的地方。如一抹鬆,如一棵勁草,不屈不撓,頑強的反抗著這世間所有的不公。
我所用的方法,大家可能都不會接受。可我隻能選擇在黑暗裡去尋找我心中的公平,你與我不一樣,你是光明的,你是天生就適合生活在太陽底下的人。你應該在這太平盛世裡去完成自己的理想,去實現自己的抱負,讓這天下的人都能夠生活的更加美好。
雖然我們的道可能不一樣,但殊途同歸,我們朝的方向是一樣。今日之情,我牢記在心,他日之時,若有回報定當竭儘所能。
書童醒來時,天色已朦朦朧朧的亮起,而他手往下一摸,抬眼看了看環境發現自己居然在客棧的床上睡著。
抬頭望去,風將窗戶吹動,而他家公子就佇立在那,肩上的露水還未消散。衣袖一摸就潮濕無比,一看就是在這裡站了一整夜。他知道他家公子一定有事情埋於心中,無法疏解。這是他不能去勸導的,隻能陪他在這裡一起站立,看著天下,看著底下。
縣令最後收回了去追繳那個人的畫像,隻是貼出了一張懸賞令,在告示欄裡告訴大家,並宣布這幾起殺人案到此為止。將會在接下來時間,增派官兵,保證大家的出行安全,讓大家不必害怕,已經完全沒事。
事情到此就解決了,守軍和那位大人也要回去複命。這次的事情解決的非常完美,既將知府的名聲提起,又將那歹毒的,手法殘忍的人抓住,每個人的心裡都是輕鬆愉快的。
縣令提議:“諸位就要啟程,還請賞臉來參加我所設的宴會,能送諸位一程,願諸位前程似錦,前路一片燦爛光明。”
幾經周折的折騰,才換來的這樣難得的日子。大家一起還是很少見的,並且多日來的相互配合,同心共使勁,讓他們彼此的默契增加了不少,心理上也靠近了不少,關係熟稔了很多,互相如同朋友一般。
大家都知道書生這次之後就要日夜不停的趕路,紛紛問他是否後悔。其實心裡都有個答案,隻是現在一切塵埃落定,這樣的話語總可以當做玩笑一般說出。
書生倒是笑了笑說:“要是到時候趕不上,那就等明下一屆吧。這世道良好,天下太平,總有能趕上的時候。可這裡的事情,如若我不留下就沒有了下一回,那才是真真正正的遺憾。”
幾個人相視一笑,都共同舉杯對飲。高大的樹木下,幾人圍坐在庭院之中。魚兒流水的聲音緩緩響動,一杯又一杯的酒,喝下的是幾個人的心裡多日被提懸著的線,現在終於可以全部放鬆。
是啊,現在天下太平,一切都來得及。書生走了的時候還是留了些銀子給縣令,並留了一封信。將這些銀子的去處交代清楚,那孤兒著實可憐,他想為他們再做一些事情,微薄之力能幫一把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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