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漢軍之中知曉先帝顯靈讓後世子孫提供支援的將領不少,但大部分人提及此事的時候都是洋洋得意的,認為這正是“大漢將興、天命所歸”的證據(這還是諸葛亮自己放出的風聲),不過諸葛亮卻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是不是因為大漢最後失敗了,所以這些後世子孫追憶此事憤憤不平,這才想靠著他們口中的外星人為老祖宗們提供支援?
尤其是朱郎君抽馬謖耳光的時候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明明他對自己、魏延和其它士兵都儘量維持禮貌,但是在知曉幼常身份後立即變了臉,先是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天機遮掩,又毆打幼常,顯然在這位後世郎君的認知中,馬謖犯下過不可寬恕的錯誤。
既然自己原本打算讓馬謖鎮守街亭,莫非幼常就是這兒犯下了什麼錯誤才讓朱郎君耿耿於懷?
但最後諸葛亮還是搖了搖頭——馬岱正帶著諸葛喬等二代子弟在後方轉運糧草,其他人員也各有安排,急切之間他是實在找不出比馬謖更合適的人選鎮守街亭,為了以防萬一,派遣王平協助他便是了,但願幼常這次不要讓人失望。
想到這裡他又不禁想到了趙雲,子龍現在應該跟伯苗佯攻郿城以吸引魏軍主力,算算日子也該有消息送來了,以一偏師對敵軍主力,非子龍不能當,隻希望曹魏反應再慢一點,讓大漢可以全據隴右,這樣才有機會讓減少雙方的實力差距。
諸葛亮的期望雖高,但是理智告訴他指望敵人犯蠢是不現實的——他的敵人此時正坐在洛陽的皇宮內,看向朝堂之上氣氛異常熱烈的臣子。
曹叡,這個曾經當過平原侯但最終還是保住太子身份的俊美青年於兩年前繼位,曹真、司馬懿、陳群、曹休共同輔政,儘管前不久有消息稱蜀軍妄圖出箕穀威脅郿縣,但是今天,曹真已經派人送來信息,他帶領大軍比蜀軍先一步抵達郿縣,如今已經把對方堵在箕穀進退不得。
“陛下,蜀軍弱小,隻敢依靠山川之險自保,如今竟敢出川,無疑是自取滅亡。”一位老臣率先定下調子,正是陳群。
曹叡微微頷首:“蜀軍雖勇,但大將軍智勇雙全,定能將他們一一擊破。”
“陛下英明,曹真將軍乃我大魏的中流砥柱,有他領軍,蜀軍不足為患。”另一位臣子也在一旁附和,正是司徒王朗。
朝堂上的氣氛愈發熱烈,每一位臣子都爭先恐後地表達著自己的見解,畢竟早在夷陵之後,魏國就不再把劉備集團放在眼裡,何況現在劉備都涼了幾年了,聽說前兩年馬超也嘎嘣了,這剩下的小貓三兩隻能掀起什麼浪花麼?
曹丕在位的多年裡,雖然蜀國“漢賊不兩立”的口號喊的震天響,但是連一次像樣的軍事行動都沒發起過,曹丕三次南征也是打擊吳國,所有人都認為等滅了吳國,蜀這樣的彈丸之地肯定能傳檄而定,如今這群蜀人居然不肯在家裡乖乖等死,而是出門北伐?
已經有人在吹“曹真將軍定能將蜀軍吊起來打”之類的話了,還引起了一片共鳴,朝臣們紛紛點頭稱是——曹叡覺得不能把朝會變成曹真誇誇會議,於是決定把話題引到另一個方向:
“前有舞陽侯傳信說孟達謀反,欲率軍進討,不知可有傳來?”
於是陳群再次出列:“正要告知陛下,撫軍大將軍已於幾日前擊破上庸,擒斬孟達,俘獲萬餘人,又收捕申儀等人,蜀吳兩國援軍已被擊退——”
被陳群提到的司馬懿此時正在返回宛城的路上——孟達的鎮壓工作還算順利,僅十六天,孟達就眾叛親離,其外甥鄧賢、部將李輔開城投降,本人也被斬首,不過魏軍自身損失也不小,上庸城堅,司馬懿兵分八路攻城,日夜不停,這才逼得鄧賢等人投降。
對此司馬懿的公開說法是孟達兵少糧多,己方兵多糧少,必須速戰速決,否則遲早會有變故——事實上蜀吳兩國確實都派來援軍,隻是被自己的部將攔阻於西城的安橋、木蘭塞等地,這些援軍見上庸城破,便也沒再糾結,各自退去。蜀軍中甚至有一小批軍士撤退不及投降了魏軍。
不過私下裡司馬懿也跟司馬師說過,雖然他雷厲風行的鎮壓了叛亂,但是自己的轄區有人叛亂影響不好,而且他畢竟不是假節鉞的曹休,儘管有事急從權的因素,但沒有向皇帝請示就調大軍終究是違製的。
所以前兩天在把孟達首級送往洛陽的同時,他也上報了此次作戰的經過,並在戰報中提及來支援孟達的蜀軍撤退時有屯長姚靜、鄭他帶領七十餘人投降,司馬懿打算把他們連同孟達的部曲一起前往幽州,斷絕其作亂可能。
為了讓投誠的蜀軍數量看起來沒那麼寒酸,司馬懿還在戰報中稍微潤色了一下投誠的人數:
“蜀軍司馬姚靜、鄭他等人帶領七百餘人投降。”
幫忙寫戰報的司馬師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愣了下,最後還是沒忍住問父親這種人數差額如何處理,若是天子派人實地詢問豈不是當即露餡?但司馬懿隻是擺了擺手:“他們畢竟是被遷往幽州,人員遷徙途中總有損耗和逃亡,不過數百人,在萬人隊伍裡不算事兒。”
“哦。”
司馬師老老實實按照司馬懿的要求繼續寫,他畢竟還年輕,缺乏對應的經驗,如果他知道陳群會如何修改這份戰報,就不會問這個問題了。
事實上消息送到洛陽時,陳群最先看到了這條消息,他認為司馬懿戰功卓著,但還是保守了——居然將戰報如實上奏,此時蜀漢兵出斜穀,前不久曹真所率魏軍又折損一陣,被大家按住沒上報,正需要一些振奮人心的消息——於是他重新抄錄了一份戰報,在人數上又加了個零頭。
就這樣世家獲得聲勢,司馬懿獲得軍功、曹叡獲得安心、幽州獲得空餉缺額的四贏方案新鮮出爐,並被陳群在大殿上念了出來:
“——蜀吳兩國援軍已被擊退,攝於天威,蜀校尉姚靜、鄭他等人帶領七千餘人投降。撫軍大將軍已將降軍儘數遷往幽州以免做亂,且上書陛下,詳述戰事。臣為陛下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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