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言秋疑惑。
“不是嗎?”薑落落沒有從他的神色中看到多餘的變化,“你不是太平鄉的糖人哥哥?”
“糖人……糖人……我想起來了!”
羅星河恍然,“你是說太平鄉那個叫楊……楊……楊衡的?落落,這麼多年,你還記著他?”
“我姓杜,名言秋,江陵府人士,初次來到汀州。”杜言秋字字緩慢地用江陵府口音與薑落落說清楚,臉上又多了幾分冷漠,“之前在太平鄉隻是巧合罷了,姑娘借此套近乎,手段不免有些低劣。即便你不多說什麼,今日見到,我也會與你再說說蒼辣子。”
“你小子彆忘了自己還是殺人疑犯,有何高傲?”羅星河跨步橫在二人之間,將薑落落扯到身後,“即便你腿腳快,能逃得過官府通緝?!”
“你哪隻眼睛見我要逃?疑犯是你說的,可不是我想的。”
杜言秋轉身,自顧向前走。
“你最好老實點,彆想花招!”羅星河拔刀抵在他的後背,又教訓身後的外甥女,“落落,你是不是病糊塗?這時想起楊衡,你又不是不知他與他娘是如何離開上杭,如今還不知那母子二人流落何處,是死是活!”
背對二人走著的杜言秋垂下眼簾,看著一腳一腳踩踏在新生的草葉上,心跟著一步步的沉。
“你這話也不要讓你爹娘伯父伯母聽到。這麼多年過去,還叫什麼糖人哥哥!你就惦記著那口糖?也不想想你堂兄薑子卿是怎麼死的!”
殺死薑子卿,後來畏罪投江的凶手,正是薑子卿的同窗,楊衡的同胞兄長楊鴻!
追根到底,楊家是薑家厄運的牽引,是楊家撬開了薑家的不幸之門。
“蒼辣子——”
被刀尖所指的杜言秋仿若並未聽身後人的談話,停下腳步,衝右手所指的江邊說道,“臨江而生,或者說倚水而生,長勢緩慢,從春到冬不過生長二寸許,三年一開花,少數結籽,繁衍極慢,易絕跡。其葉呈鵝卵狀,氣味清甜,入口微辣,榨汁外敷可醫生瘡,內服令人體熱。”
“眉心微青,眼瞳淡黃,耳鬢爆痘,是其明顯狀貌,驗無毒,與祛濕降溫之藥同服,色味失,體熱加重,盜汗,停服漸愈,無需解藥。這是我從一位遊方郎中之口所知,僥幸隨其見過一株。蒼辣子之名是此郎中祖上自取,緣由無從考究。”
“聽你這麼說,什麼蒼辣子豈不是鮮有人知曉?究竟怎樣也是隨你去說。”羅星河聽著可笑,“落落,此人的話你還信?怕不是他見你鬢間起的那幾顆痘子一派胡謅!你瞧,來到這江邊他也給你找不下一棵。”
“舅舅,你可記得那日我們從醉心樓出來,在跟前的食肆吃飯,小二送了我們一張據說是從臨安城傳來的美食辣菜餅,你隻嘗了一口,受不了味辣,便都給了我吃。”薑落落回想病發前的經曆。
蒼辣子單獨入口微辣,混入辣菜餅中可是渾然不覺。
羅星河微怔。
再看走在他腰刀前麵的杜言秋。
若真是那辣菜餅有問題……被這小子說中一個“辣”字,或許真有蒼辣子這種東西,也或許是此人熟悉他們的行蹤……甚至就是動手腳的那個主兒!
就在羅星河尋思,杜言秋轉過身,胸口正好抵在刀尖上,“驗證是否誤服蒼辣子很簡單,用蛋清加鹽攪勻塗抹,隻需兩三個時辰,那痘子便可消退,否則便無祛痘之效。”
“那我倒要試試。你先與我一同去縣衙!”
聽得又有人朝這條路走來,羅星河收起腰刀,“落落,你先騎馬回去,我們走著囉嗦。”
隻要落落不在跟前,萬一有個什麼事,他出手也無顧忌。
“好!”
薑落落也想早些驗證杜言秋的話,翻身上馬,“這簍筐我也先帶回去了。”
“哎——”
不等羅星河囑咐,薑落落已策馬奔開。
跑出數丈之後回頭,似乎與杜言秋的視線相撞,也似乎隻是不經意間掠過而已。
糖人哥哥,是薑落落對楊衡的獨稱。
那年她隻有四歲,楊衡六歲。
那年的正月十五,他們都在北門街辦的那場花燈節上玩耍。
楊衡的哥哥楊鴻包下整個攤子上的糖人送給同窗好友,自然也就沒了與他們不合的薑子卿等人的份兒。
她雖然沒有與堂兄薑子卿同行,而是黏著舅舅羅星河,可是楊鴻那幫人知道她是薑子卿的堂妹,明知她也想要一支糖人,卻沒人理會。
她趴在小舅舅的背上忍不住直勾勾地望著那些漂亮的糖人,可惜這時舅舅也看不到背上的那張饞嘴巴,隻顧托著她看高掛的燈籠。
她也很無奈,知道人家糖人都賣完了,再央求舅舅也沒用,一路上也不吭聲,可總是控製不住那雙貪念的小眼睛。
那幫小書生也是可惡,知道她眼饞還偏偏故意在她跟前晃。北門街那麼多好玩的地方,非得與他們一同穿梭在人群中。
突然,一個比她稍大些的男孩從身旁的書生手中要走插著糖人的草束,向她奔來,從草束上拔下兩支糖人遞給她,“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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