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終於散去。
於家老夫婦堅決不肯認領於貴,甚至連他的屍首都不肯看一眼。在任憑官府處置的文書上畫押之後,便在長子的陪同下回了家。
老戈看了番熱鬨後回凶肆。
薑落落借口發生分屍案,若再找到其他屍塊還需要仵作查驗,留在了衙門。
胡老三冥思苦想,隻想到魚頭在去永定縣修堤服役前,最後見他時,信誓旦旦地說要去賭一回,而且準能贏一筆大的,還說魚頭搶成衣坊的綢衫也是為在賭客跟前顯擺之外,再想不到其他。
薑落落塞給胡老三幾文錢,囑咐他,若想起什麼便儘快告訴她舅舅羅捕頭。
“這家夥能有什麼線索?”羅星河對這胡老三可不抱希望。
“他的話就是線索。”薑落落道,“於貴臨死前一定是有了自以為成功的發財門路,才會將自己收拾體麵,否則隻是去賭坊,哪裡需要整理外表?那賭坊裡什麼樣的人沒有?隻看賭資,誰在乎衣著?”
“羅捕頭。”
杜言秋走來,“從此時起,我不便離開縣衙,勞煩羅捕頭幫忙去我之前借住之處取下我的包裹。”
說著,杜言秋將自己剛借書吏的筆墨寫好的一張紙折好遞給羅星河,“這是地址,還有我與那戶主家要說的話。辛苦羅捕頭。”
羅星河本不願聽杜言秋使喚,但見他說話難得這般客氣,便順手接下那張紙塞入懷中,“你等著吧!”
與薑落落出了縣衙,羅星河才又掏出那張紙看。
“太平鄉牛頭村牛大喜,一彆三日,甚為思念,牛氣衝天,喜笑顏開,仗劍天下,雷厲風行,海棠依舊,人麵桃花……這都是寫的什麼?亂七八糟!”
薑落落從羅星河手中拿過那張紙,見除了第一豎行是個地址人名之外,從第二豎行起向左,每行八字,共四行。四十一個蠅頭小楷,或抒發思念,或表達歡喜,或似追憶過往豪氣,又或者追憶兒女情長。每一句都與借住無關,甚至前言不搭後語。
“這人有很大問題!他可跟其他發現屍骨的百姓人家不同。我得再去與張主簿說一聲。”
羅星河說著,就要返回縣衙。
薑落落趕緊把他揪住,“他當然與其他人不同,他肯定與鄧知縣有關,張主簿豈能不知?否則也不會一開始拒絕他留在縣衙。”
“那你當眾挑破他與鄧知縣的關係,豈不是幫他達成心意?照我說,就該當他是疑犯,丟到大牢裡關幾天!你把我的話攔下,是不是根本沒有與張主簿提到他?”羅星河問。
“我沒提他,也沒當眾提頭顱被發現之處。張主簿囑咐,此事不宜聲張,他也不願借龍王廟給這凶案造勢。最要緊的是……”薑落落湊在羅星河耳邊,將聲音壓得極低,“分屍案死的是三個人,而非那魚頭一個,也就隻有頭顱與身軀是他而已。”
“什麼?”
羅星河沒想到自己遲回到縣衙,落下這麼大的事!
薑落落看著手中的那張紙,“杜言秋與鄧知縣有牽扯,我們可以借他繼續追查鄧知縣下落。”
“落落,你的心思還在鄧知縣上?”羅星河趕忙把薑落落扯到角落,“伍文軒已經為鄧知縣償命,即便尋不到他的屍首,他也能瞑目了。人的屍首不論落在哪裡,最終還不都是化成一捧土?鄧知縣與你非親非故,何必如此執著?你不知上杭百姓如今對鄧知縣有多反感?何必自討這個沒趣?”
“可是還有那雙繡花鞋。”這才是薑落落真正放不下的。
“在龍王廟時,我也跟他試探過,他並未接鞋子的話。”羅星河道。
“未接話也不見得當真一無所知,還需確認。即便他是真不知情,我也不會放棄。那鞋子怎會平白無故套在鄧知縣腳上?舅舅,你真相信龍王之力嗎?反正我不信!不論那鞋子究竟是不是盈盈姐姐當年穿走的那一雙,確實有人打著這個名頭做事不假。能如此熟悉這雙鞋子的,除了我們薑家人還有誰?”
薑落落道,“若說鄧知縣命案一開始,我隻以為是有人故作玄虛模仿當年犯案情形而已,當得知那雙鞋子與盈盈姐姐有關,我就無法再簡單麵對此案。這雙鞋子的出現是嚇到不少上杭百姓,可卻讓我看到一條追探盈盈姐姐遇害之路的縫隙。我要將這條縫隙撕開!”
“落落!”羅星河緊攥住薑落落的手腕,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他知道,薑盈盈的死是薑家所有人的心結,若阻止薑落落去查,會讓她此生耿耿於懷,可若不阻止……羅星河想到了蒼辣子,雖然還沒有用蛋清試探,可他的心底確實有幾分相信杜言秋的話,隻是嘴上不願承認罷了。
“我知道杜言秋寫的是什麼了!”薑落落不顧手腕被羅星河攥的有些發疼,隻在琢磨手中那四十一個字。
“什麼?”羅星河鬆開薑落落。
薑落落不好在路上多言,“先回家去!”
很快,羅星河帶著薑落落騎馬奔回薑家。
“去龍王廟上個香就沒了影,聽說又出了事,肯定是又跑到衙門去了吧!”羅明月不用想就能猜到二人為何回的遲。
“嗯,娘,我們餓了,給我們弄些吃的吧。”
薑落落支開羅明月,與羅星河在屋子裡打開杜言秋交給他們的那張紙。
“舅舅,你看這四行字。”薑落落在紙上指點,“上下左右可分為四對,每對每行各取一個字斜連,先看這最後一對,‘雷厲風行,人麵桃花’,‘行’與‘桃’,這不是‘邢濤’嗎?還有‘仗劍天下,海棠依舊’中,‘下’與‘依’與“行桃”二字平行斜連,便是‘夏醫’,另外兩對,則可分彆連出‘氣三’、‘笑思’,也就是‘齊傘’、‘肖四’。”
“邢濤我知道,就是第一個起誓的,‘夏醫’,是姓夏的那個賣藥的,說於貴欠了他幾副跌打創傷膏藥?那‘齊傘’便是賣傘齊家的,可‘肖四’呢?又怎麼說?我記得有三兩個人姓肖,是指哪個?”羅星河問。
“有三個姓肖的人。”薑落落道,“這個肖四,應是指第四個找書吏登記起誓的那個姓肖之人。”
“第四個人?”羅星河回想,“我沒怎麼留意,隻記得第一個邢濤。不過,找書吏去看看那份名冊便可知曉,若真是個姓肖的……那杜言秋是給了我一份名單?他認為這幾個人有問題,想讓我去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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