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那日見你渾身都是灰土,我還以為你是坐在地上,原來掉進了地窖。”娘子這才明白。
那時他夫婦二人都在藥圃忙碌。
一把火燒了個乾淨,賠光家產,可還要繼續生活啊。
他們以為弟弟像往常一樣在伍家田邊發呆,也就沒顧得多加留意。
“鄧知縣是在拉你出地窖時發現了辟邪鏡。”薑落落道。
“嗯。下地窖的木梯也已毀壞,是鄧知縣脫下衣衫擰成繩拉我上來。”
張煥走到了殘樁旁,蹲下身撥開遮擋的草枝,露出地窖的口子。
“鄧知縣發現我的腳下有個發亮的東西,指點我撿起來。就是你拿的那個小銅鏡,被我摔下去無意中碰翻,露出沒有被火熏到的那一麵。當時那鏡子邊緣小孔上還串著一小截臟黑的紅線繩,硬邦邦的,好像多少年沒有換洗過。”
“對,我想起來,那日我見鄧知縣手中的辟邪鏡上是拴著一截很臟的繩頭。”娘子道,“那應該不是伍家人的,伍大娘子很愛乾淨,把家裡人都打理的整整齊齊。”
“鄧知縣也問過我,我也是這麼說。”張煥站起身,“那麼臟的繩子也不太像是平常女子的。”
“鄧知縣懷疑這銅鏡屬於伍家以外,不講儀表的男子?”薑落落明白了,“難怪鄧知縣讓你先不要與人說。”
這事情可就又多了另外的可能。
“我起初不太明白,是鄧知縣與我解釋。當日是伍大娘子獨自來這地窖取菜,萬一真有個其他男子……事情未明,伍大娘子又命懸一線,無口可辯,不可輕易再給她的傷口撒鹽。”
張煥轉身看向娘子,“姐姐,我不能亂說,若再傷害到伍大娘子,豈不是錯上加錯?”
“我善良的弟弟,真是一點害人之心都沒有。”
娘子忍不住落淚。
自家弟弟遭受欺辱,還在為伍家人的清白著想。但凡是個有心眼的,不把鄧知縣的話當回事,揪住那銅鏡不放,隨便多說幾句,風頭早就都朝伍家吹去了。
“除非能夠證實是有人故意將火舌引到伍家田地,否則不論怎樣,伍大娘子都是被我燒傷的。鄧知縣說,他會查明此事,是與不是都會給我個結果。可那火原本就是因我而起,事實如何,我又豈能撇開乾係?後來鄧知縣遇害,我便想,一切都是天意,這失火之過就應當由我承擔,我擺不脫縱火行凶的罪名!”
少年無助地低吼,落下痛苦的眼淚。
“二郎,不是你的錯,無心之失不算錯,你不要再為難自己,好不好?”
娘子將弟弟擁在懷中,跟著一起流淚。
“可你還是想知道,究竟有沒有人真正擔罪。若真有人從中使壞,你心裡也會好受些。”薑落落道。
她仔細看了這邊田地,藥草房距離伍家的木棚有十幾丈遠,中間還有排用石塊堆起的地界,周圍並無樹木。
藥草房燃起的火舌經北風吹卷著地上的枯草燒過去,經石界多少都會受阻,張煥從先著火的藥草房逃脫呼救,那邊木棚中的伍大娘子卻未及衝出,反被悶在地窖中?
張煥掙開姐姐,抹把淚轉過身,“我想讓歹人伏法,可我不知道究竟有沒有這個歹人。你說一枚銅鏡種種可能,這可能隻是其中之一,大多還是沒有這個可能的。”
“但鄧知縣遲遲沒有給出結果,說明這個可能還是存在。”
辟邪鏡是在伍家地窖裡發現的,這事情也就更有蹊蹺。
“可是,鄧知縣臨死都沒有與我說出個結果,已經過去數月,你真能查出來?”
“能否查出,也得查下去才知道。在此之前,你們也不要將此當回事。”
“放心吧,我們不會多嘴。若伍家的人真有什麼……他們家已經很慘,也是得了報應。”
娘子歎了口氣。火是從藥圃起的,不論怎樣,也是該他家倒黴。
離開藥圃,薑落落又來到伍家。
伍文成恰巧不在,幫忙照顧寶兒的陳大娘子說他砍柴去了。
知道是薑落落當堂逼死伍文軒,陳大娘子這次見到她沒有好臉色,倒是寶兒看到熟識的姐姐又帶來了好吃的,高興地團團轉。
“傻寶兒,小心被人拐了!”陳大娘子把寶兒扯到一旁。
薑落落徑直朝正屋走。
“哎,你要乾什麼?”陳大娘子趕忙阻攔。
“張主簿體恤伍家,讓我來看看伍楊氏情形怎樣。”薑落落道。
“張主簿怎麼指派你來?”
“我是衙門唯一能跑腿的女子,私底下比較方便看望伍楊氏。你若不讓進,我這就回去與張主簿複命。反正我也不想看到伍楊氏的樣子。”
薑落落假作轉身。
聞言,陳大娘子不敢再攔,“張主簿讓你來看,那你看就是了。”
薑落落進了屋子。
陳大娘子要看著寶兒,又不能帶寶兒進那屋子見到他娘,隻得留在院中。
薑落落關好門,來到床前。
天氣又熱了許多,薄被隻搭在伍楊氏的腰間,整個人還是不堪目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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