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從未招惹她,她為何毀了阿公的缸?”陳三郎頓生不滿。
若他家還做燒缸買賣,如今的日子肯定是另一番光景。
原本以為是犯了天意,而不得不放棄,實際上是因為一個女子?
“不怨她。”陳父擺擺手,“起初,我也以為是因那女子斷了我陳家的前程,其實並非如此。還是你阿公一廂情願,解不開心結。”
“一個喪妻,一個喪夫,你阿公以為是老天開恩,給了他機會,已經錯過快二十年,不願再錯過後半生。於是,在那女子喪夫的第二年後,尋到機會與那女子吐露了自己的那份情意。當時你阿公還說,若那女子嫁給他,他便視她的一雙兒女為己出,幫他們成家,為他們張羅聘禮與嫁妝。要知道,他家並沒有多少積蓄,給她夫君治病也已花銷不少,還要供兒子讀書。”
“那女子聽了你阿公的話,起初是詫異,接著便笑了。她說,且不說自己放不下已故夫君,也不說是否遭人笑話。她的兒子都已經成人,女兒也到及笄之年,自己都是個快要做阿嬤的人,哪裡還有什麼再嫁人的念頭?隻能說一聲承蒙厚愛,此生無緣。”
“被拒之後,你阿公當晚喝了好多酒。我也確實記得有一日你阿公突然喝得大醉,不過他醉後酣睡,不會說胡話,我也沒聽到什麼,隻當是他孤身一人多年,思念你的阿嬤。記得當時你阿公酣睡了有十幾個時辰,我還清楚記得,就是在那日你阿公大醉之後不久,咱家的缸都毀了。”
陳三郎不敢相信,“該不會……該不會是阿公自己砸毀的?”
“不是,也是。”
陳父繼續說道,“你阿公說,他想了五六日,決定把他們的將來交給天意。他再次找上門,與那女子說,他是個燒缸人,燒缸是他吃飯的手藝,難以丟棄。而這女子也是他此生的摯愛,難以割舍,所以他將決定交給了他燒出的缸。若他的缸也否定他,不願接納這女子,就在幾日後的十五月圓之夜,無聲自毀,他便死了心。”
“一口缸,好端端的怎能自毀?”
“是啊,你阿公後來說,他其實就是給自己找了個能夠繼續去打動那女子的借口,當時那女子的兒女也都在,也是讓他們知道,他與他們的娘在一起,是天意。”
陳三郎道,“這豈不是強人所難?要是我,肯定會把阿公這樣的人大罵一頓,趕出家門!”
“但是那家兒女並未多言,都說全聽娘的意思。”
“他們做兒女的倒是想得開。”薑落落也道。
換做是她,也不會如此冷靜。
覺察到薑落落看向自己,杜言秋緩緩開口,“若有真心待母親之人,是該聽母親的選擇。”
“我看未必,他們隻是嘴上說說,怕是已經想好如何背地裡做手腳。”陳三郎可不信有這樣的兒女,“那些缸都是他們砸毀的!”
陳父搖搖頭,“若起初能夠確定是人為,你阿公的心怎會死的徹底?”
“難道那些缸當真好端端地都壞掉了?”
“你阿公特意將最好的一口缸從火窯拉回家中,就擺放在那土地爺的神龕前。”
陳父抬手朝門外指了指。
薑落落起身出門查看。
在他家正房牆上有個方洞,那便是供奉土地爺的神龕。隻是如今早已不見香灰。
三十多年後的今日,上杭百姓的心中隻有龍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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