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母是多年無出,才收養了孫世明。所以即便她隻有這一個孩子,也比生養了四個孩子的婦人年長一些。
聽婦人叫自己姐姐,有些不好意思,“夫人客氣了。這般煙火氣的家很讓我羨慕。”
她也希望家裡擺滿一堆孩子們的東西,與夫君共享兒女之樂。可惜這場麵連夢中都不曾有。
婦人讓三個孩子帶孫世明在院中玩耍,自己抱著繈褓中的小兒子在孫母身邊坐下,“我夫家姓嚴,與姚家確實沒有血緣之情。”
孫母一怔,這話聽得真是突如其來。
“隻是我們兩家之前相處不錯,我夫君也在衙門做事,兩家孩子時常見麵,也能玩到一起,便跟著姚家大郎一起稱呼他姑母。”
原來如此。
孫母恍然。
她不知接什麼好,便低低地“哦”了一聲。
嚴夫人又道,“二娘回來,把她見到你們母子的事都與我詳細說了。瞧你母子二人如今氣色很好,是來上杭遊玩嗎?”
上杭是受水患最重的地方,沒個一年半載,許多地方都修複不來,如今哪有人沒事跑到這地方來遊玩?
明白嚴夫人是在試探問,孫母直言,“既然夫人知曉我家的事,那我也不隱瞞。我想,我們母子能夠回家一定是得恩人相助。我本是來尋找恩人的。”
孫母手中正捏著一塊繡了蝴蝶的帕子。
嚴夫人無聲地輕輕瞟了那帕子一眼。
她也有塊繡了蝴蝶的帕子,已經收到箱底,不知何年何月再取出。
帕子是那個愛笑,也愛刺繡的女子送的。
但往後的日子裡,她再也不會笑,也不會再有心去繡各種靈動鮮活的圖樣了。
“當日不知恩人姓名,後來又再未相見。我是偶然才知恩人或許與姚家有關。請問夫人,我說的可對?”
孫母看著嚴夫人,見她的眼底似乎藏著說不清的思緒。
嚴夫人微微一笑,“我聽二娘說,她的芷兒姑姑決定幫助你們,那便一定是她出手了。姚芷很像她母親,看似溫柔,卻有股子男兒家的義氣。聽說她母親年輕時曾隨父跑江湖,也是有幾分手段。”
“她叫姚……枝?”孫母不知該說哪個字。
“芷,範文正公《嶽陽樓記》中所作‘岸芷汀蘭’的‘芷’。”嚴夫人解釋。
孫母也是讀過書的,明白了。
“姚芷?芷兒?那就是她了。”
孫母隱約記得在破廟時,二娘是稱芷兒姑姑,當時她正病重,迷迷糊糊中隻是稍疑惑了一下,這孩子為什麼要叫“侄兒姑姑”?並未想到是那女子的名字。
“從我這裡得知恩人姓名,你又能怎樣?”嚴夫人問。
“我……”孫母心中一沉,“不能怎樣。隻是總該知道承蒙誰的恩情。我兒常說,此乃再生之恩,不能忘記。”
嚴夫人看向窗外,三個孩子玩得正歡。
那孫家小郎君的模樣比她家兒子還周正,很難想象去年那個時候,是怎樣的落魄,又是怎樣的在倔強中艱難求生?
更難想象,這個孩子當年是怎樣從惡匪刀下逃過一命,活到了長汀。
他養母給了他新生,姚芷相助,也是給了他又一次新生。
這孩子何其不幸,又何其幸運!
“是啊,姚家如此,我們能怎樣?”
嚴夫人收回目光,歎了口氣,“也就隻能記得那點過往了。”
喜歡月懸煙江請大家收藏:月懸煙江天悅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