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世明畢竟是個文人,不喜說謊是一回事,編謊是另一回事。
得了羅星河的提議,很快打好腹稿,待那人吃完東西來問話,便戰戰兢兢斷斷續續地說了一堆,甚至還豐富了內容,講到動情處潸然淚下,講到憤怒時,又惱得喘不上氣。
孫世明說,自己與娘子如何恩愛,舍不得娘子受病苦折磨。
又說自己是太為娘子的病著想,之前就受過不少騙,不過隻是被騙幾副藥錢,哪像這次,稀裡糊塗地丟了半條命。
孫教諭一會兒哭,一會兒惱,痛得一張慘白的臉像是戲台上塗壞的臉譜。
那人不僅沒嫌煩,還聽得津津有味,像多年沒瞧過熱鬨似得,好不容易逮到個街頭賣藝的,一定要看個儘興。
若將此人丟到街上,也是眾人眼中的另類。
從上看,這人光禿禿的頭頂好似一顆皺巴巴的球。
再往下些,是扭曲的麵孔。眼睛鼻子嘴如同被人抓了一把,擠在一起。隻有嘴角左側長著一簇黑毛——算是胡須吧。
這人的身子像是猴,半彎著直不起。雖是下肢走路,但兩條長臂時不時地撐在地麵,半走半爬。
若不是這人會說話,又會喝酒吃肉,乍一看,沒人會肯定他就是個人。
什麼人養了這麼一個怪物?
自此人進了這間洞,羅星河就閉上眼睛假作昏迷未醒,聽著這人先去關注孫世明,偷偷眯開眼睛瞅了幾下。
因四肢特殊,這人像條狗似的伏在孫世明身邊,還時不時的用一隻臟兮兮的爪子碰碰孫世明的那張臉譜。
“沒話說了?”
孫世明把該說的都說了,又搜腸刮肚一番實在無話可說,停住嘴。那人卻聽得意猶未儘,貪婪地盯著孫世明。
“沒了。”孫世明搖搖頭,又重複懇求了好幾遍的話,“你若抓到那誆我之人,一定要讓我親眼看著如何弄死他!若不喝上他的血,我孫某死不瞑目!”
那人的爪子又拍拍孫世明的臉,笑道,“你這讀書人也是氣狠了,敢想著喝人血。”
“呸!他不是人,就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孫世明爆粗口。
那人哈哈大笑,“好,好,我也想看看讀書人喝人血是什麼樣?”
“可是我怕——”
“怕什麼?那家夥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
“我是怕自己活不到那時。我的身子……怕是撐不住……”
孫世明試著起身,還是坐不起來。
身上的那股子酸麻感是退了不少,腰間更覺得吃痛,一用力,就扯得整個身子一起疼。
他年少時是吃過不少苦,可也沒有受過這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