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的牆壁，昏暗的燈光。
又是那個夢。
“十一，我好餓啊，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聽說之前那些孩子好多都是餓死的。”蒔初感受到右手被人輕輕拉了一下。
她低頭看了一眼麵前的孩子，她看起來八九歲的樣子，此時虛弱地靠在牆壁上，單薄破爛的衣服裹著瘦骨嶙峋的身體，麵頰已經深深凹陷下去，唯有那雙眼裡散發著光芒，滿是對活下去的渴望。
她環顧周圍，這片空間裡都是這樣的孩子，狹小的空間裡擠滿幾百個孩子，他們或坐或靠或躺，大多數麵黃肌瘦的臉龐上都是一雙空洞的眼睛，好似行屍走肉一般，沒有一絲光彩。
胃裡忽然傳來一陣灼燒的疼痛，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燒，那種可怕的疼痛讓她忍不住想彎下腰。
餓，好餓，好餓啊！
深入靈魂的饑餓感讓她瞬間失神，現實裡的身體好似感受到這可怕的饑餓感，緊緊蜷縮在一起，顫抖起來。
“我出去一下。”這具身體緊抿了一下乾裂的嘴唇，蒔初聽到自己這樣說道。
“十一，你彆偷偷溜出去了，會被罵的。”
“沒事的，我不去外麵，馬上就回來。不要告訴其他人，十七。”十一安慰地拍了拍那個孩子，然後悄悄溜了出去。
蒔初跟隨著十一離開，她發現十一好似是有目的地一般，緩緩朝一個地方走去，很快就來到不遠處一扇虛掩的房門前。
十一好似在猶豫著什麼，就在這時，她聽到房間裡傳來兩個人對話的聲音。
“聯盟真的是要完蛋了，人類沒救了！看看，今年的物資就那麼一點，那麼一點食物，我們怎麼活下去？”一個尖銳的女聲憤怒地指責道。
“彆生氣了，陳曉，聯盟現在的難處你又不是不知道，前線都那樣了，還能分給我們一份物資，聯盟已經儘力了。”另一道溫柔的聲音響起。
“瀾音，說實話，我真想不明白你為什麼會來孤兒院，你也算半個大家族出身，乾嘛吃力不討好來伺候這群麻煩的小鬼。”
“我要是你，我就自己跑了，誰管這群麻煩的小鬼，天天就知道哭哭哭，吃吃吃！就那麼點食物，根本撐不過這個冬天，他們還一直叫餓，要不是你用儘關係從家族裡弄了點物資過來，早就全餓死了！”陳曉罵罵咧咧地說道，她的肚子突然發出一串響亮的叫聲。
“難道我們不餓嗎！真是的，一天到晚就知道添麻煩，不讓人省心！”
“好了，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你嘴上嫌棄他們，還不是待在孤兒院裡，也沒看你走。”瀾音緩緩說道。
“屁，那是我沒錢沒勢！但凡我背後有個家族，我也坐飛船逃難去了，誰待在這裡等死，還要伺候一群小屁孩。看聯盟現在的形勢，要不了三年，我們都要全部完蛋！”陳曉一點也沒理會她的話，繼續罵罵咧咧。
“當初還以為能平靜地過完一生，都不說什麼榮華富貴，結果現在天天吃了上頓沒下頓，指不定哪天就死了，都是該死的星獸毀了我的人生！”
“他爹的，狗屎一樣的人生！早點出生還能享受幾十年安靜的生活，老了就這樣死了也沒遺憾。晚點說不定人類都滅亡了，根本沒有這種煩惱！現在夾在中間不上不下，活得生不如死！”
“你省點力氣吧，還有幾十個孩子的衣服沒縫好呢。”
“哼！我就是要說，反正都是半個死人了，還不讓我說幾句。”陳曉一邊罵著，手中的動作卻沒停下來。
“好好好，你說，我聽著。”
房間裡的兩人繼續說著，沒人注意到虛掩的門口有一片白色的裙角劃過。
“十一，你回來了？”十七驚喜地說道，掙紮著準備從地上爬起來。
個子比她更矮更瘦小的女孩隻是微微用力，就止住了她的動作。
“你是不是去找院長阿姨了？她說什麼了嗎？”十七希冀地望著她。
十一年紀雖然最小，但她不哭也不鬨，是孤兒院裡最受歡迎的孩子，如果她去求情的話，他們說不定可以得到更多一點的食物，而不是這樣每天就一點點食物維持生命，餓到感覺馬上就要死去。
蒔初明白過來，那個名叫十七的孩子是故意和十一那樣說的，她想活下去，所以她希望十一能去求情，隻是從那兩人的對話來看，這個孤兒院已經沒有更多的食物了，僅存的食物可能都不足以他們活撐過這個冬天。
十一沉默了許久，輕輕搖了搖頭。
十七眼裡的光芒瞬間消失，無力地癱了回去，十一都說沒辦法，那孤兒院是真的已經陷入絕境，那她還能活幾天？每天都這樣痛苦的活著，她馬上就會和那些人一樣吧，變成行屍走肉，然後某天突然死去。
十一在她的旁邊默默坐下，悄悄塞給她一把東西。
十七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看了一眼，枯瘦的掌心裡靜靜躺著幾顆紅色的果實，是火棘果。
她這才注意到十一身上粘著的泥土，還有胳膊和腿上的擦傷，十一一定是跑到後山去摘果子了，那裡經常有野獸出沒，即使是院長阿姨她們都不會去。
她的眼眶微微泛紅，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心中既有溫暖的感動，又彌漫著酸澀，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低聲開口道：“十一，我不餓，你下次不要再去了，很危險的。”
她扯了扯女孩的衣袖，一臉堅定地看著對方，等待對方的回答。
“好。”
十七這才鬆了一口氣，她是有一些私心，但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其他人出事，她隻是想活下去，如果可以的話，她想所有人都好好活下去。
兩個孩子的手緊緊交握，她們靠在一起，在這個寒冷無情的冬日裡依偎著取暖。
熟悉的黑暗再次湧現，將一切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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