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初看著眼前這個精神矍鑠的老人，對方那雙蒼老的眼睛明亮有神，宛如星辰閃爍，眼中透著誠懇與真心。
那挺直的脊梁，雖曆經風雨，卻從未彎折。
她站起身來，身形筆直，表情嚴肅，鄭重地伸出右手握住了那隻蒼老的手。
“謝謝你。”
她深深看了一眼老人，輕聲開口：“老師。”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交。
東方群玉露出一個欣慰釋然的笑容，她這是承認了自己老師的這個身份，也代表著她並不計較過去的那些欺騙和隱瞞。
“坐吧，你現在應該還有些東西不太清楚，我給你說明一下。”
“嗯。”
兩人鬆開緊握的手，各自坐回原位。
“當初那場大戰過後，聯盟的高層和絕大部分戰鬥力都犧牲了，帶著九成以上的星獸同歸於儘。按理說這是一個絕好的時機，隻要剩下的人類團結起來，很有可能將星獸全部清剿乾淨。”
“但事實卻與之相反，一切都朝著聯盟不曾想過的另一個方向進行。你應該知道，和那個計劃一樣，基因改造也是強製進行的，幾乎覆蓋了當時的所有人類，除卻那些未成年的孩子以外，大部分人都進行了基因改造。”
“在經曆可怕的痛苦後，不到十分之一的人能成功完成改造並存活，而那些成功的人中，表現良好及以上的人都會被聯盟強製征入軍隊，送去前線。剩下的人則會被遣返回原處。”
“很多人在這個過程裡失去了親人、朋友、愛人，他們的心中早就充滿了不滿和怨氣，隻是因為聯盟的強製鎮壓和星獸近在眼前的威脅，他們才沒有反抗。”
東方群玉說到這裡，忽然停下來看了對麵的人一眼。
她也是被強行征召的，心底或許也有一些怨氣吧。
蒔初注意到對方的眼神，隻是輕輕笑了一下。
路是她當初自己選的，雖然沒有想到後麵會變成那樣，在無儘的痛苦中淪陷，最後成為一個沒有自我的殺戮機器。
但她也算是完成自己當初立下的誓言，成功殺死王獸還有那麼多星獸，算是替大家報仇了。
她並不後悔自己當初的選擇，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這樣選。
她做不到什麼都不做。
至於聯盟，她生於熾火，長於熾火，也……死於熾火。
那裡是她曾經的一切，是她的家，她並不怪聯盟的選擇，因為那是唯一的出路。
對當初的她而言，那裡就是她的唯一。
她所做的一切也不是為了拯救人類，她最初隻是想替孤兒院的大家報仇，但隨著經曆過的一場場戰爭，一個個熟悉的人在身邊倒下，她的願望越來越強烈，她不希望再有熟悉的人死去。
她並不是聖人，她隻是想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她的朋友，親人，戰友。
她渴望終結這一切的苦難，讓和平的曙光重新照耀那片滿目瘡痍的土地，讓家園重新恢複平靜。
按照長明計劃的內容，身為執行官的自己勢必要和藍星一起毀滅，帶著那些星獸消失在宇宙中。
既然死亡已經是她注定的結局，那就把希望留給其他人。
所以在最後的那刻，她掙紮著恢複了意識，然後毫不猶豫和王獸同歸於儘，結束一切。
隻是，好像一切並沒有像自己想的那樣美好。
如今的聯邦仍然還在與星獸爭鬥，還是有無數人在不斷死去，星獸依然肆虐在宇宙之中。
她嘴角忍不住勾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語氣裡帶上了幾分嘲諷：“所以，他們在失去聯盟的管束後內亂了？”
“是的。”東方群玉收回視線，點點頭，對方好像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心有不滿，或許這也是這個孩子如此惹人憐愛的原因，她太懂事了，懂事的讓人心疼。
那些苦難隻是磨礪了她的靈魂與肉體，並沒有擊倒她，反而化為她的力量，鑄就了她獨一無二的特質，吸引著每一個人情不自禁地靠近。
自己也是如此。
“長明計劃過後，聯盟已經名存實亡。失去了外部的威脅，又沒有強大的武力鎮壓，一些人看到機會，開始興風作浪，煽風點火，他們利用混亂的局勢，點燃了民眾心底的怨氣和不滿，四處的人都在反抗暴亂，搶奪資源。而僅剩的軍隊裡還有人帶頭割據一方，自成勢力，甚至有人將手伸向那些參與火種計劃的人員，搶奪那些孩子，納入自己麾下培養。”
“一時間，各方勢力蜂起，諸多小政權宛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冒頭，它們劃地而治，彼此或攻伐或聯合，亂世之象儘顯。就這樣，人類迎來了混亂時期。”
混亂時期，那是人類最黑暗的曆史，是比聯盟尚存時要殘忍數千倍的黑暗歲月。
沒有了規則的約束，道德的底線被一次次踐踏，強者肆意欺淩弱者，正義被掩埋在黑暗的深淵，無人敢為真理發聲。
人性的醜惡被無限放大，自私、貪婪、殘忍充斥著每一個角落。曾經的溫暖與善良蕩然無存，隻剩下一片冰冷與荒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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