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三年,儲秀宮。
春雨淅淅瀝瀝下了一整夜,台階上,庭院中,無數殘花落進了泥濘裡,伴隨一道閃電破開黑暗,暖閣內響起一聲短促的驚呼。
“驚著了?”祁君逸被驚呼聲吵醒,沒有睜開眼,隻是拍了拍懷裡的人,安撫道:“不過是一道春雷,睡吧。”
嗓音清冷,語調卻溫潤柔和,是薑翎月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她像是傻了,怔怔的望著麵前雙眸緊閉的男人……
她沒死?
不不不!
死亡的感受那樣真實,她不可能沒死。
況且……
況且麵前這張臉看著不像那位年將而立,君威漸深的帝王,反倒和初入宮時的新帝漸漸重合……
薑翎月一時覺得自己這是在做夢,一時又懷疑這是死後世界的幻覺。
思緒萬千間,她頓了頓,伸手撫向麵前男人的下頜。
很快手腕被扣住,薑翎月抬眼,就見男人緊閉的眼眸不知何時睜開,正垂著眼皮看向自己。
四目相對一瞬,她腦子轟然炸開。
“怎麼?”祁君逸眉頭微蹙,低聲道:“可是被雷聲嚇著了?”
薑翎月有些恍惚,不知道眼下是個什麼樣的情形,但幾年後宮生涯,身體本能下意識做出了應對,埋頭避開他探究的目光,應答道:“是臣妾無用,在閨閣時就最怕打雷。”
兩人本就是相擁著,她這一埋頭,直接就埋進了他的懷裡。
祁君逸伸手扣住她的肩,道:“有朕在這兒,你無需害怕。”
肩上的手輕輕拍著,就像在哄一個幼童,周身都被清冽的龍涎香包圍,薑翎月伏在他的懷裡,腦子亂成一團漿糊。
她雖弄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不是幻覺,卻也知道不能叫身邊人瞧出她的不對勁,故而一句話都不曾再說,一動也都不敢再動。
良久,懷裡姑娘的氣息綿長,重新睡了過去,祁君逸才緩緩停下動作,擔心這樣睡會悶著,就伸手撈了撈她的下巴,又垂下眼去看。
睡的香甜的姑娘,紅撲撲的臉蛋還帶著幾分稚氣,纖長濃密的睫毛乖順落在眼瞼,唇瓣緋紅,看著氣色好極了,跟記憶中那張總是蒼白的病容截然不同。
祁君逸靜靜的看了會兒,眸色幽深複雜,讓人難以分辨其中情緒,最後低頭在她額間落了個吻。
…………
這一夜薑翎月睡的久違的安穩,是以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後,依舊精神飽滿,頭腦清明。
隔著層層帷幔,她看向一身明黃龍袍,被內監們伺候洗漱的男人。
五年時間不長不短,卻是二十二歲跟二十七歲的區彆。
借著透過窗機灑進來的晨光,她能確定,麵前這個男人,還是二十出頭的年紀。
而她……
薑翎月的視線看向屋內,熟悉又陌生的擺設,將她驚的再度掐了把自己掌心。
疼的蹙眉間,床幔被一隻指骨修長的手掀開,那張清俊的臉出現在眼前。
“醒了?”祁君逸眉眼含笑,伸手將她鬢間的碎發攏到耳後,彎腰問她:“有喜歡的封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