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群像新人賞這種業界知名度極高的文學獎項,都有極其詳細且嚴格的評選流程。
首先由編輯部公開入圍作品名單,然後再對外公布此次評選的評審委員會成員名單、封閉式評選的地點和時間,最後到了評選日,會有大巴將評委們直接送到評選地點,一直到評選活動結束,這些人才會重新出現在公眾的視線裡。
因為有過幾次內部作弊導致獎項旁落他人的醜聞,各大新人賞在近些年逐步研究出了科學且合理的評選機製。
群像新人賞采用的就是近十年最流行的“交叉審核打分製”。
第一步,評委們進行初次篩選,從入圍的50篇小說裡選出30篇進第二輪,在此過程中,評委們必須給淘汰的20篇小說,每一篇都寫至少300字的淘汰短評。
這些短評會在後續的《群像》月刊上展現給讀者看。
第二步,次日中午,評委們集中在一起,為第二輪的30篇小說依次打分,並當場給出打分依據,其中分數最高的5篇小說進最後一輪。
第三步,在第三天的上午,評委們將對最終入圍的5篇小說進行最後的評定,表決出獲獎作品。
在此過程中,評選的每一環節,每一句話都會被記錄在案,每一位評委都會給這5篇小說分彆寫下1000字以上的長評。
這樣一來,讀者就能了解(順帶監督)大獎產生的過程。
評委的個人意見也可以自由發表,萬一評審會“民主”表決出一部引起公憤的劣作,先前反對的評委就不用背黑鍋了。
這確實比許多國家的文學獎評選活動要公開透明得多。
當天晚上12點,村鬆友視就從各個評委手裡拿到了第二輪的推薦名單,然後立即召集《群像》編輯部的幾名骨乾成員將結果整理歸納好。
很快,進入第二輪的30篇小說就確定了。
他瞥了眼最終名單,北川秀的《且聽風吟》赫然在列,三十二位評委裡有二十五人將它放進了自己的推薦名單中,在所有入圍作品裡排名第三。
值得一提的是,《且聽風吟》是唯一一篇被特邀評委們全部推薦的小說,連總排名第一的《殘疫》都沒獲此殊榮。
看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小說,村鬆友視有點頭疼,但腦海裡還是不斷浮現出《且聽風吟》裡的語句,以及最後的結局。
身為主編,他其實早就看過這50篇入圍小說,而唯一能讓他回味無窮的就是《且聽風吟》。
毫無疑問,這是一篇足以稱之為神作的中篇小說。
但下午麵對安原顯的咄咄逼人時,他之所以不敢為北川秀辯駁一句,就是因為這篇小說太......特殊了。
“白晝之光,豈知夜色之深。”
每每念及這句話,村鬆友視都有種深入骨髓的震顫感。
這是一篇表麵寫青春戀愛故事,內裡寫孤獨迷茫與救贖的小說。
故事的結尾不像尋常的小說那般,或是完滿,或是遺憾,應該說它甚至不存在什麼結局。
“鼠”還是繼續在酒吧喝酒吃花生米;“我”結了婚,在東京過活。
左手隻有四根手指的女孩終究是隱沒在了人海裡;
《加利福尼亞少女》那張唱片,依然呆在“我”唱片架的儘頭;
死去的法文專業女孩的照片,在搬家中丟失了;
比齊·鮑易茲時隔好久後推出了新唱片;
電台主播最後一次播報,一掃以往的幽默風趣,那句“我愛你們!”直叩讀者心靈。
一切好像都沒有結束,又好像都結束了。
村鬆友視當時讀著讀著,忽然心裡升起一絲寬慰感。
是啊,這就是人生,這就是生活。
每個人都是孤獨的,迷茫的,但大家的孤獨又如同火星的井般被連接在一起,因此並不真的那麼孤單。
可是且聽風吟,風到底說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