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港區,麻布十番,某豪宅。
石原慎太郎坐在沙發上,又把才看完不久的《群像》增刊翻了一遍,冒著氤氳熱氣的咖啡杯旁還放著本打開的《且聽風吟》。
他揉了揉額頭,自己的臉上已經三天沒露出笑容了。
5月20日那天,《群像》增刊和《且聽風吟》精裝文庫本同時發售,他們這些準備看好戲的“文豪”們自然也人人入手了一份,想看看講談社和北川秀會拉一坨多大的粑粑出來。
然後當天下午4點不到,石原慎太郎就從日本文學學會那裡得到了一條驚人的內幕消息。
首次刊印一共1000冊的《且聽風吟》在下午3點前就售罄了!
而且後麵加印的那些似乎都賣完了!
這可是一本就要5500円的精裝文庫本啊!
裡麵小說的篇幅不過4萬6千字,其他都是一些諸如作家訪談、後日談隨筆之類的玩意兒。
且作者北川秀是第一次寫書,第一次發表,第一次出版的“下流社會”下流作家,完全沒有名氣積累。
他搞不懂那些搶購《且聽風吟》的讀者都是什麼人?
在如今一份售價100円的《讀賣新聞》都被人喊貴,雜誌和實體書銷量逐月下滑的年代,售價5500円,且已經在雜誌上連載過,隻有收藏價值的小說,竟然會有人搶著買?
石原慎太郎是壞,但不蠢,收到消息後,立即認真閱讀起北川秀的這兩篇小說。
其實包括他在內,大部分文學界的“中流”、“上流”作家基本都沒怎麼看北川秀的書。
群像新人賞確實名氣大,但每年一個,幾十年來,積累的新人王也數不勝數,誰會一個個盯著去關注啊?
除非他又拿到了今年的芥川獎,那才可能被文壇的頂層圈子留意到。
但事情到了這一步,接二連三的反常情況促使他們這批人不得不靜下心來看看北川秀的大作。
這一看,石原慎太郎的心裡竟然生出了一絲絲悔意。
是的,他後悔了。
那日應邀去“櫻草間”居酒屋為安原顯說話,他完全沒想過真會有一個下流作家能寫出足以打破遊戲規則的小說!
雖說他們這批上流作家的共識是要好好教育妄圖“下克上”打破規則的新人,無論他多麼優秀。
但對方真的優秀到一定地步時,有些東西也不是不能商量。
即便打壓他,也不一定非要自己動手。
圈子裡這麼多人,總有人願意當出頭鳥的。
石原慎太郎那天第一個表態,一方麵是為了在當天所有人裡立一個“文壇老大哥”的形象,文壇也是分各種流派的,哪個老大哥手下人多,攻擊其他流派時,優勢就會大。
譬如已故大佬菊池寬的“菊池派”,現在誰要是惹到他們的人,基本就不用在日本文壇混了。
另一方麵,真正要打壓北川秀的是文化廳,石原慎太郎想借機和官方高層關係更融洽些。
“沒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啊,這個北川,還真有點本事。”石原慎太郎回味著兩篇小說的內容,眉頭緊鎖,又回想了下大島光不久前發的《1973年東京往事》。
過了片刻,他抿了口咖啡,臉色漸漸冷了下來:“贏不了。大島光的小說絕對比不過他!”
就在這時,身材豐腴誘人的年輕女仆搖著臀緩步走來,對著他鞠躬說道:“老爺,安原副主編又來找您了。”
這是第四次了。
自從《群像》增刊賣爆了以後,安原顯就像個被人拋棄的小怨婦般,三天兩頭來找他。
但石原慎太郎一次都沒見他。
原本還想著看在他給的錢,以及講談社高層的份上見一見,現在看過北川秀的小說後,石原慎太郎心意已決。
“告訴他我出遠門了,不要再來了。”石原慎太郎不耐的揮了揮手,“愛子,你把我的電話簿拿來,幫我找找講談社野間會長的私人號碼。”
......
同一時間,講談社本部,《群像》編輯部,某會議室。
剛開完臨時緊急會議的村鬆友視推門而入,滿麵春風,這幾天越來越濃的黑眼圈也消散了不少。
他一走進來,還在談論《1973年的彈子球》後續連載問題的北川秀和齋藤玲奈立即停了下來,齊齊看向他。
村鬆友視感覺自己當了十幾年編輯,還沒這麼緊張激動過。
他深呼吸好幾次,才緩緩平複激動的心情,隨後對著兩人九十度鞠躬:“銷量統計出來了!《且聽風吟》首日刊印的1000冊,以及後續加印的5萬冊在昨天晚上8點前就售罄了!
辛苦你們了,北川老師,齋藤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