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住在墓園附近的居民總會結伴進行“陵園散步”,就和飯後散步一樣。
臨近七月中旬,天色已經頗為炎熱。
今天的齋藤玲奈又是一改往日的ol形象,連馬尾辮都沒綁,直接長發及臀,梳了個優雅的公主切發型,身上則是件黑色短袖和短裙褲襪,踩了雙嬌小的黑色皮鞋,走在石子路上總會發出窸窸窣窣的摩擦聲。
北川秀注意到了這點,但沒說破。
看來她最近一直處於情緒不定的起伏狀態啊。
“北川桑...是準備離開了吧?”齋藤玲奈先發問了。
她不傻,在經曆了高層的幾次暗示後,她就意識到最近一直沒出現的北川秀大概率是和上麵的人鬨矛盾了。
起初她還以為隻是單純的意見分歧,但前幾天,花森專務突然出現,神色不善的讓正忙著接觸安原顯手下那堆作者,並努力想把俳句專欄搞起來的她放下一切手頭工作,去勸說北川秀見野間常務。
花森專務言語間甚至暗示她可以通過“枕營業”之類的手段去說服北川秀。
那時,她立即感覺到事情不對勁,便急匆匆跑去詢問了村鬆友視。
當她從村鬆友視那裡得知了沙龍的事情,以及上麵瞞著她私自給北川秀訂製的離譜企劃、否定他新書構思、希望他繼續走他們安排的道路、扮演他們所希冀的人設等種種劣行後,
齋藤玲奈沒有因自己現在的艱難處境而選擇服從命令。
她直接打了電話給北川秀,隻是告誡北川秀千萬不要因為其他事影響了情緒,便掛斷了。
讓她看著北川秀被講談社打扮成亂七八糟的模樣,她寧可放他遠走高飛!
“是,我打算去河出書房。”北川秀也從她的神態和話裡猜到了一些事,心中愈發感動。
原來那天她勸誡自己時,說的不僅是嚴井拓也的事,也在暗示自己,不要因為和講談社的矛盾而陷入負麵情緒中。
她對待自己的態度,始終沒變。
一如最初,她力排眾議推薦了自己,並力保自己獲獎、出實體書,和自己一同承受著可能會降臨的狂風驟雨。
她一直堅持著她對編輯工作的那一套理念——以深厚的羈絆來維係編輯與作家之間的關係,而不是靠單純的金錢利益關係。
“河出書房啊...目前看,河出書房確實最適合北川桑你了。”齋藤玲奈對五大出版社進行過詳細的研究,既然北川秀決定了跳槽,她下意識便以編輯身份為他分析起了利弊,“新潮社的編輯們觀念太陳舊,文藝春秋太激進,集英社雖然有錢,但不重視作家,是最不好的選擇。”
“河出書房看起來最差,但...”
“請和我一起走吧,齋藤桑!”
北川秀忽然頓住腳步,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齋藤玲奈眨了眨大眼睛,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然後北川秀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們一起離開講談社,一起去一個能接受我們,容納我們,發揮我們才華的地方。
orcon公信榜也好,芥川獎、直木獎也罷,甚至是遠在西方的諾貝爾獎。
就讓我們繼續作為夥伴,作為編輯與作者,一起攜手拿下它們吧!”
這下齋藤玲奈終於反應過來了,小皮鞋猛地一頓,人差點沒有站穩。
她扭過頭,仰起脖子,一臉難以置信的看向北川秀,然後感覺有眼淚在不爭氣的打轉。
其實自從升職後,她漸漸覺察到了一些異樣,她的職業生涯似乎並未因為北川秀的崛起而徹底改變。
確實,她升了副主編,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獨立版塊,加了工資,得到了不少同事們的尊重。
但這些天來,她慢慢發現,所謂的副主編,根本沒有等同於安原顯那般的權力,大家還是如以前般圍著新上任的主編轉,把她這樣的職場女性當做了花瓶。
得到的獨立板塊實際是無人問津的俳句專欄,公司和編輯部沒有絲毫的援助,卻有著如山般的業績壓力。
所謂接手的作家基本盤,實則都是已被講談社淘汰的人,譬如去年的新人賞獲得者,後來因實體書暴死被徹底打入冷宮的麻生真由美,好的那些早被人瓜分了。
甚至連她和北川秀間的羈絆,似乎都在被人有意無意的切割著。
花森專務曾暗示說會有新的編輯負責北川秀的新書,她這樣的副主編應該專心於更“重要的工作”。
所以她越來越忙,一周都見不到一次北川秀。
這些日子,她總是會突然想起一路往上攀爬,什麼都付出了,卻最後連一個轉正機會都沒的田中碧。
她被人用紅墨水在桌上寫了“挖人作家的惡心婊子”這樣的傷人話。
而為她擦掉了這句話的齋藤玲奈卻陡然發現,在講談社,似乎自己和昔日就總拿來和她相比的田中碧沒有本質的區彆。
但沒辦法。
她隻能默默忍受著這些職場壓力和歧視,如以前那般繼續砥礪前行,再疼再累也得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
她其實已經做好了北川秀獨自離開,自己重回原來那種日子的打算。
就是這樣的情況下,北川秀卻毫不猶豫的邀請了她。
“我會以我的名義推薦你加入河出書房的《文藝》編輯部,當然,這不是百分百會成功,但相比而言,概率會大不少。”
北川秀看著她的表情,忽然悠悠一笑,說出了一句她無比熟悉的話,然後慢慢伸出了右手。
看著他伸來的右手,齋藤玲奈忽然覺得心裡糾結的種種一瞬間都消失不見了。
“我願意,北川老師。”齋藤玲奈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回答道。
兩隻手刹那間緊緊握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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