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上,兩匹快馬並行疾馳,滌蕩起身後的陣陣煙塵。
馬上兩個少年,一個少年神情自如,眼中難掩的興奮,正是杜恒,另一個少年,則是呲牙咧嘴,神情委頓,這個人,便是蘇淩了。
這也不奇怪,蘇淩人生頭一遭騎馬跑了好幾個時辰,人家騎馬是享受,他騎馬是遭罪。開始還好,覺得這玩意實在新奇好玩,快慢隨心,還自帶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天窗,小風一吹,天下大可去得,不過未到一個時辰,蘇淩便覺腰酸背疼,雙腿之間被馬跑動時的晃動摩擦的火辣辣的疼,那感覺實在酸爽。
再往後,蘇淩索性癱在馬背上,真就放棄努力了,然而他這一癱,被馬晃動的整個身體上下起伏不定,未幾,便覺得吃的那些餅子喝的那些水要一股腦的全部吐出來。蘇淩暗想,再也不看那些沒腦子的古裝劇了,都他媽的是他們害的,什麼翩然縱馬,豪情萬丈,時不時還耍個帥什麼的,這滋味,想死的心都有了。
蘇淩嘟嘟囔囔的道:“這玩意比起大奔、四個圈實在是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杜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問道:“何為大奔?何為四個圈?這上等的馬兒我隻聽過汗血、大宛,對了還有當年天戟戰神呂白樓的赤兔,你方才說的,難道比這些更名貴麼?”
蘇淩嘿嘿一笑,也沒法解釋,似商量口氣道:“我說,杜恒,杜將軍,杜大帥咱們能下來歇歇腳成麼?”
其實杜恒早就嘲笑過蘇淩不知幾回了,還說有空了要多教教蘇淩騎馬的本事,蘇淩滿口應承,說彆說是騎馬了,就你那一身防身把式交給我,我都不分日夜的好好學,但大哥,咱能不能停下歇一歇啊,再這樣下去,彆說去京都龍台城見識人間繁華了,便是自己也得拜托他挖個墳埋在半路了。
杜恒抬頭看了看天,但見紅輪西墜,雲霞儘染,便道:“再跑一會吧,聽路上人說前麵不遠就是一個大鎮子,咱們到那裡找個客棧好好休息,如果現在歇了,定要錯過宿頭,到時夜間趕路,碰見幾個賊,我還好,你就完蛋了。”
蘇淩聽到前麵不遠便有大鎮子,眼前一亮,如釋重負道:“還好,還好前麵不遠,我還能堅持。”
未曾想,這已然一口氣又跑出了二十來裡,莫說大鎮子了,連個人影子都沒看到。蘇淩在馬上半死不活的嚷道:“杜恒,你不是說前麵不遠麼?怎麼還沒瞧見鎮子的影子?”
杜恒哈哈大笑道:“不遠了,快了,快了!”
蘇淩嘟嘟囔囔的又問道:“不遠了,不遠了,不遠是多少路程?”
“大概五十來裡吧”
“我!杜恒你還是把我埋了算了。”
日色漸晚,約莫擦黑,蘇淩和杜恒終於進了鎮子,鎮子口一個巨大的木牌坊,上麵寫著三個大字:“啟垕鎮”
“那字怎麼念?”
“嘿,方才那副好為人師的儘頭哪去了?跟我念!垕,跟後麵的後一個念法。”這顯然是蘇淩擅長的,總算逮著機會好好調侃杜恒幾句。
杜恒也不以為意,一樂道:“這學問上,我是比不過你的,等有了閒空子,你教我學問,我教你把式,如何?”
“再說吧”蘇淩頗有些神氣的說著,當先催馬進了鎮子。
這鎮子確實挺大的,似乎較少的受到戰亂的波及,比起他們一路行來的殘破荒蕪村鎮來言,這裡隱隱還透著些許人間煙火氣,四條土路,縱貫整個鎮子的東西南北,路的兩邊多是一些土房、草房,但時不時也有幾家門庭高大的木樓庭院,頗為顯眼。
路的兩側,有各種各樣的做生意擺攤的,賣些小玩意、小物件,吃的穿的,甚至還有賣馬賣牲口的,路上行人絡繹不絕,每個攤子旁或多或少的都有些人,挑挑揀揀,講講價錢。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恍惚之間,蘇淩覺得這裡和回憶中的三河鎮真的好像。
依照蘇淩的性子,他是半步也不想逛的,隻想找家客棧住了,往床上一躺,再愜意不過。
隻是那杜恒卻是精力旺盛,說什麼要在鎮子先逛一逛,好在鎮內來往人多,他們隻能牽馬而行,蘇淩雖兩腿打顫,卻也好過許多。
杜恒和蘇淩幾乎將那整個鎮子轉了一遍,杜恒還有些意猶未儘的道:“要是有個酒攤子就好了,喝上幾碗,才是爽快。”
說酒攤子,兩人抬頭一看,果然前麵的一個小土坡山正好有個酒攤子。
用木頭將四圍圍著,又紮了勾欄出來,四麵用白帳擋了,門前一個高大的白布幌子,上寫一個大大的酒字。
欲落的如血殘陽下,酒幌迎風輕輕擺動,竟有些許說不出的蒼涼意境。
“就這裡了!”杜恒說完,興高采烈的拉著蘇淩朝酒攤子前走去,蘇淩原是不想去的,但想了想,喝幾碗酒解解乏也是好的,便跟著去了。
酒攤子不大,裡麵有五六張桌子,稀稀落落的坐著兩三酒客。
蘇淩和杜恒剛挑了白帳進去,一個看起來頗為機靈的酒保便迎了上來,高喊著道:“兩位客官,裡麵請啦!”
蘇淩和杜恒兩人坐定,酒保便拿了個單子讓兩人點酒,杜恒一擺手問道:“酒保,你們這攤子最好的酒是什麼,先來一壇。”
酒保一笑道:“客官頭回來吧,彆看小攤不大,但咱這裡的九釀春卻是十裡八鄉,遠近聞名的,來一壇您二位先嘗嘗?”
二人點頭,酒保又問需要什麼佐酒的吃食,杜恒問了方知隻有花生米和煮毛豆,杜恒將花生米和煮毛豆各要了一碟。
不一時酒和吃食全數端上,杜恒將酒封拍掉,頓覺酒香四溢。
兩人一邊喝酒吃著花生毛豆,一邊看著白帳飄動下,夕陽西下的景色。
忽的,白帳一閃,一個身影走了進來,蘇淩和杜恒皆轉頭看去。
卻是一個女子。
酒攤裡來了個女子,本就有些稀奇,吸引的那些三兩酒客也朝著這女子看去。
那女子白紗罩麵,看不清容顏,然而身姿過處,世間絕色似乎都黯然了許多。
如紗的白衣如幻,就那樣微微的蕩在這夕陽與微風之中,裙角飛揚,陽光緩緩的灑下,那女子就宛如九天仙女一般,傾世獨立。絕美的身姿,似怨似喜,似冷似歡。
黑發如瀑,長長的托在背後,兩縷發絲輕柔柔的垂在鬢間。白衣飄蕩,那行走的姿態,便可傾國傾城。
那容顏雖被白紗遮了,但未遮蔽的眼眸清冷如雪,整個人宛如不食人間煙火一般。
身姿乍動間,一點孤獨,一點清傲,一點嫵媚,絕世無雙。
而那身後,竟然泛著淡淡的藍色光芒,柔柔的灑在這白衣女子的身上,更是多了股無法掩飾的清冷與絕豔。
那藍色的光芒,皆是從她身後的那柄藍色的散發著如她一般清冷劍氣的長劍之上發出的。那長劍通體幽藍,震懾心神,絕非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