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淩眼眉一挑,心中已然有些留意,不動聲色道:“自然知道,倉舒說這個乾嘛?”
蕭倉舒一歎道:“董後受其父誅連,死得其所,可是她肚子未出生的嬰兒卻是無辜的啊,我念及於此,曾經問過父親待衣帶血詔之事後,如何處置董後,父親說,連同她腹中的胎兒,一並縊殺了我更問父親你的意思是什麼,父親說你也同意”
蘇淩不敢確定,這番話到底是出自蕭倉舒本心,還是蕭元徹的另一番試探。
畢竟這幾日,他對蕭元徹的印象有了不少的變化。
於是,他不動聲色道:“司空的確問我,我隻是說一介女流,如何處置還不是司空一句話而已,她死或不死都與無關啊,”
蕭倉舒聞言,有些不太相信的看了蘇淩一眼,這才道:“可是,那腹中的胎兒豈不是枉死了!”
蘇淩聲音中無半點憐惜之意道:“那隻能說是天注定,那胎兒本就無法來到這世上,再說那胎兒死不死的,與我何乾你為何來問我?不去求你父親!”
蕭倉舒一時語噎,愣愣的看了蘇淩好幾眼,見他麵色稍冷,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心中有些失望,便就想起身離開,卻最終還是歎了口氣道:“我當然去求了父親,可是父親說”
蘇淩不動聲色道:“司空何言?”
蕭倉舒無奈道:“父親說我還是太過仁慈,亂世之中仁慈的人往往會一敗塗地;對待敵人斬草除根,方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蘇淩聞言,淡淡道:“司空多年征伐,嘗便世間冷暖,自然很多事都看得更透徹司空的話,極恰!”
蕭倉舒一頓,有些不太相信眼前這人便是當年那個灞南城赤濟高評的蘇淩,歎了口氣,卻還是低聲道:“我求過數次,要父親饒過董後,哪怕是等她將孩子生出來後,再論死也好。父親起先隻是不耐煩的訓斥於我,到最後便是連見都不見我了”
蘇淩仍舊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道:“這也正常,你與司空相左,他不見你還是輕的”
蕭倉舒聞言,終究是壓不住心裡的火氣,驀地站起身來,衝蘇淩高聲道:“蘇淩,你真就見死不救?”
蘇淩卻忽的帶著一絲冷笑,聲音依舊平淡道:“我卻是未聽錯吧,司空的兒子,要司空家的供奉,跟司空對著乾?再者,她和她腹中的胎兒死與不死,能怪到我的頭上來,怪隻怪錯生於帝王家!”
蕭倉舒一窒,指了指蘇淩,手都有些顫抖道:“好你個蘇淩,算我蕭倉舒瞎了眼認識你,倉舒心中那個仗義執言的蘇淩死在灞南城中了,如今不過是冷血無情的司空供奉!罷!罷!罷!我這便去跪求父親,若父親不允許,那我便是死也要讓父親改變態度!”
言罷,蕭倉舒恨恨一甩手,轉身欲走。
背後忽的傳來蘇淩爽朗的哈哈笑聲道:“至純如你,倉舒啊,你是這世間為數不多閃著光芒的人啊!”
蕭倉舒忙轉過身去,有些意外的看著蘇淩,遲疑道:“蘇哥哥,你這是”
聰慧如他,不過瞬間便想清楚了蘇淩到底唱的哪出戲,這才道:“原來你給我唱了出戲啊,你是不是怕倉舒出言相試,故而才有方才那番說辭?”
蘇淩這才笑吟吟的點了點頭道:“這件事畢竟關係要害,我若不小心,一步走錯便是萬劫不複啊!”
蕭倉舒點了點頭道:“蘇哥哥小心些我能理解,隻是以後要相信倉舒,倉舒從來對蘇哥哥坦誠相待,希望蘇哥哥亦是如此!”
蘇淩點了點頭方道:“倉舒,還不回來坐了說話。”
蕭倉舒這才又回頭坐下,對方才有些失態竟稍有些不好意思。
蘇淩哈哈一笑道:“方才是你蘇大哥開了玩笑,這不好意思的也隻能是我蘇淩不是。”
蕭倉舒這才正色道:“蘇哥哥真要救董皇後不成?”
蘇淩點了點頭道:“不瞞兄弟,之前隻是覺得董皇後身懷有孕,司空不打算放過她,有些過頭但若說相救,卻還是有心無力,隻是兄弟都這樣說了,我便是怎樣也要救她一救的!”
蕭倉舒聞言,朝著蘇淩就是一躬,慌得蘇淩過來攙他道:“使不得,使不得!司空之子,卻因救司空要殺之人而想我蘇淩一躬,我實在是有些受不起,也是頗多感慨啊!”
蕭倉舒這才起來道:“我這一躬,並不是為了那董後,而是為了她腹中無辜的胎兒啊!”
言罷又問道:“蘇哥哥,可有計策救人麼?”
蘇淩一怔,心中暗道:當堂考試還得給幾分鐘準備時間呢,你這貿然來訪,就托我如此大事,我連個事前準備都沒有,計策,有個鬼啊!
他這幾日被承天觀和那幾個殺手攪得心緒不寧,這些事情還未了呢,結果又來一件難度更大的事情,更是令他有些應接不暇。
隻得道:“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言罷,蘇淩在屋中來回的踱起步來。
蕭倉舒就這樣眼神灼灼的望著蘇淩在屋中沒完沒了的踱步,卻見他神情越發嚴峻。
到最後,蘇淩隻得歎了口氣道:“我一時實在想不出來好辦法啊,首先那禁宮鳳彰殿豈是我這樣白身供奉說進便可以進的?這進不進得去便是頭一關!”
蕭倉舒聞言也是緊皺眉頭,不說話。
“再者我就是進了鳳彰殿,可那董後獨得天子寵幸我料司空若對董祀逆黨采取行動,最初也隻是從禁宮之外開始,待京都城安定了,方深入宮內。以司空隱秘而又雷霆一擊的行事做法,宮外發生的事情宮內是半點都不會察覺的。她貴為皇後,見我突然出現,說了那血詔事敗的事情,再無人證,她豈會信我,莫說跟我走了!弄不好還要驚動禁衛,便是我也不好脫身啊!”蘇淩眼眉緊鎖,苦思半晌。
仍覺得,此乃死局,無救。
蕭倉舒和蘇淩將自己鎖在後院正廳半晌,也未曾思慮出萬全之策,隻搞得蘇淩又是一陣咳嗽,覺得這幾日再這樣熬著,心血便都熬乾了。
他這時終於明白那個時代為何謀士都早死,那戲、郭、法、周,皆是早死之輩。
這個職業真就不是人能乾的。
蕭倉舒想了半晌,也終是束手無策,他更不敢問自己的師父郭白衣,要是郭白衣知道自己的想法,第一個想法便是讓黃奎甲拿根繩子將他綁在榻上
蘇淩歎了口氣道:“唉,這世間可還有心向大晉,又甘願冒險相救,還要董後信賴的人麼?”
其實他心裡是有一個人的,便是新封皇叔,豫城亭侯——劉玄漢。
蘇淩覺得,若是自己去找劉玄漢,那劉玄漢定然會慨然應允。
隻是,蘇淩總覺得這人雖然願意幫忙,更不會走漏風聲,可是卻頗為不妥。
其一,他如今可是身在司空彆院,一舉一動都在蕭元徹的監視之下,他想動一動,怕是都逃不過蕭元徹的眼睛。還有,自己還許了救他逃離龍台的事情,這件事自己雖然有些謀劃,可是畢竟是個難度頗大的活兒啊。
其二,這劉玄漢勢力也太單薄了,那宮禁守衛可全是蕭元徹的人,他如何進得去,那去了不是找死麼?
可是,除了劉玄漢,卻也再找不出第二個人去。
可是,就這一句話點醒了夢中人。
蕭倉舒眼中閃著光芒,一字一頓道:“蘇哥哥,你說的滿足這個條件的人,眼下,還真有一個!”
蘇淩聞言,有些想不到,忙問道:“哪個?”
蕭倉舒眼中一片敬重神色,一字一頓道:“中書令君,徐文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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