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皇後一臉茫然淒楚,一句話都不說。
蘇淩見了劉玄漢,一抱拳道:“兄長,受驚了!”
劉玄漢一擺手道:“還是要依仗賢弟啊!賢弟,跟我一起去錫州吧!”
蘇淩卻淡淡的搖了搖頭。
劉玄漢聞言,眉頭一皺,急道:“賢弟!龍台可是個龍潭虎穴!賢弟為何不與我同去!”
蘇淩一笑道:“我是不能走的,我走了不好堂怎麼辦,我那傻兄弟杜恒怎麼辦,我還有許多未了之事”
劉玄漢見蘇淩下定決心不走,神情之中頗為不舍,拉住蘇淩的手道:“賢弟可是為兄真的擔心你啊!你隻身回去,一旦那蕭元徹知道了今晚之事,賢弟該當如何?”
蘇淩擺擺手道:“此事做得隱蔽,隻有我們在場的人知道,料也無妨!”
劉玄漢聞言,長歎一聲道:“如此,兄便不勉強賢弟了!隻是希望賢弟在惡虎身旁,萬事小心應對啊!兄在錫州盼與賢弟再見麵!”
蘇淩點點頭道:“兄長久困樊籠,終得脫困,莫以我為念,當一路小心,弟遙祝兄長一路平安!”
說著啪啪的擊了兩掌。
忽的背後有馬蹄聲響起。
卻見一個小道士牽了一匹白馬自雪中而來。
蘇淩將馬鞭遞到劉玄漢手中,笑道:“這多虧了浮沉子老弟想的周到,安排了這腳力等著,兄長上馬!”
劉玄漢點了點頭,朝浮沉子一拱手道:“仙師恩德,玄漢來日再報!”
浮沉子淡淡一笑道:“好說好說”
劉玄漢說完。
接過馬鞭,翻身上馬。
漫天大雪之中,策馬揚鞭,朝著茫茫大雪之中疾馳而去。
久在淺灘,潛龍脫厄。
驚風泣雨,風雲變色!
蘇淩、浮沉子、穆顏卿望著消失在大雪中的劉玄漢,心中皆頗有感慨。
待他走了。
蘇淩這才將灼灼目光看向王鈞道:“王均,我有一事拜托於你,這件事關係這大晉血脈的存續,你可願意。”
王鈞神情一肅,帶了萬分堅決和豪氣,一抱拳道:“公子,但請吩咐!”
“你帶著這個女公子,一路護送她離開,至於去哪裡,也不用告知於我,你自己選!”
蘇淩頓了頓又道:“總之離京都龍台越遠越好,隻是,你要明白一路可能艱難險阻,甚至會丟了性命,你可願意!”
蘇淩的話中已然滿是風雪之意。
王鈞先是一頓,忽的單膝跪地,抱拳應聲,半點未有猶豫道:“均,聽命!”
蘇淩重重的點了點頭,一把將他扶起,眼中也滿是不舍與激動道:“兄弟,你我相交,你知我,我亦知你!隻是事出無奈,我也沒有辦法,此去山高水長,兄弟定要保重,我在龍台不好堂等著兄弟回來!”
王鈞虎目含淚道:“自公子救我娘,又不嫌均低賤,揀拔均於劣等賤卒之中,均便下定決心,今生跟隨公子,定不背棄!隻是”
王鈞眼中一片黯然神色。
蘇淩知道他心中所想,隨即緩緩舉起右手二指。
黑夜寂寂,風雪漫天。
蘇淩聲音莊肅而鄭重道:“蘇淩今日以漫天風雪發誓!自今日起,王鈞高堂,便是蘇淩高堂!蘇淩定妥善安頓老母,並不遺餘力救治老母之疾!”
王鈞聞言,忽的長跪不起,放聲痛哭!
蘇淩想要扶他起來,他怎麼也不肯。
王鈞滿臉淚水,也指天發誓道:“公子,王均今日立誓,必以死護這位女公子周全。”
蘇淩一把將王鈞扶起,一字一頓道:“蘇淩不要死了的王均,蘇淩要一個活蹦亂跳的王均回來,兄弟,我跟你說過,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王鈞眼神激蕩,重重點了點頭。
“王鈞,你可有表字?”蘇淩忽的問道。
王鈞搖了搖頭道:“均出身低微”
蘇淩仰天望著飄零的的大雪,思忖片刻道:“今日,蘇淩便送你個表字如何?願你永遠保持著這份忠義!恒義可好。”
王鈞重重點頭,身體一顫道:“王恒義,多謝公子!”
接著又是一拜,這才站起身來。
朝著浮沉子和穆顏卿一拱手道:“公子、仙師、穆影主,王恒義去了!”
但見王鈞扶了董後上車,自己方翻身上了馬車坐好,將背後的長劍放在手邊,揚鞭打馬。
車轍吱呀,響動越來越快,轉瞬消失在雪夜之中。
王均走了很遠,轉頭看時,卻驀地發現,蘇淩仍在遠遠站在大雪飄零之下,朝他揮著手。
王鈞走後,浮沉子這才忽的朝蘇淩一笑道:“蘇淩,你這人雖然頗多毛病,但跟道爺頗對脾氣,如今龍台事畢,道爺我也要走了”
蘇淩聞言,頗感以為,忙道:“你個貨,怎麼不提前說,走也要走的這麼突然?那句讖還沒解開”
浮沉子哈哈一笑道:“道爺本就是閒散之人,自然喜歡逍遙自在,那讖留給你自己費心勞神吧!道爺,走了!”
說著身形三晃兩晃消失在雪中,隻餘一語道:“蘇淩、弟妹,道爺等著喝你們的喜酒呢”
雪地之上,隻剩下蘇淩和穆顏卿兩人。
穆顏卿紅衣閃動,緩緩走到蘇淩近前不過三寸之處。
癡癡的看著他。
蘇淩這次卻未曾躲閃。
穆顏卿這才撲哧一笑,隨即柔柔道:“小淫賊姐姐也要走了”
“穆顏卿你”
穆顏卿輕輕一歎道:“經此一事,碧箋閣必定暴露,我跟你去禁宮之前,已然命紅芍影全部撤出龍台,日後在徐徐圖之吧。所以如今我也隻能回江南了,想一想,真的好久都沒回去了,還挺懷念的”
“留下,可以麼”
穆顏卿搖搖頭道:“你卻是傻了吧,我是荊南的人”
忽的一頓道:“算了,這事我也不想多說了,隻是蘇淩,莫要忘了我們的約定,那場紅芍之約!”
蘇淩心中感覺空蕩蕩的,低聲道:“穆顏卿我們還能再見麵麼?”
穆顏卿搖搖頭,癡癡一笑道:“誰知道呢或許吧!”
便在這時,雪中暗處,走出幾十個女娘,皆撐了油紙傘。
穆顏卿接過一把油紙傘,遞給蘇淩道:“雪大,你又傷了心肺,受不得了涼氣,今晚又折騰的不輕,回去時撐著這個吧”
“便如我在你身邊”
早有一個女娘牽了馬來。
火紅紗衣映著雪浪,顯得那麼奪目的美。
穆顏卿朝蘇淩一笑,宛如紅芍雪中開。
“駕——”
馬兒四蹄齊揚,朝著南方而去。
“老城映老樹,孤影對孤愁。
紅綃千丈冷,舊年夢不休。
世人不相思,天地怎白頭?再會了,蘇淩!”
孤城大雪,蘇淩孤零零的站在漫天大雪之中。
風吹起他的衣衫,仿佛無根飄零的飛絮。
他的眼眶漸漸泛紅,竟低低的、喃喃的唱了起來。
“隻怕自從你走後,鐵獅子一哭會生鏽。
夜風吹透小軒窗,星星月亮全變瘦。
隻怕自從你走後,心裡肚裡太難受。
牽掛月月又年年,無眠半宿又一宿。
何日再相逢?哪天再聚首?
當麵訴彆情,花間一壺酒。
喜鵲連聲叫,黃狗輕聲吼。
古橋新流水,藍天大日頭。”
他就這樣不斷的的唱著,回應他的隻有漫天大雪和淒冷的風聲。
忽的,蘇淩眼神漸漸變得堅毅起來。
嘭——的將那油紙傘撐過頭頂。
朝著那漆黑的龍台,一步一步的走去。
傘外,淒風冷雪。
傘內,少年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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