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鶴臣原想借血詔之事詰難蕭元徹,可是知事不可違,那董祀的確劫持了天子,想來再多說什麼也是徒勞。
他隻得應付著前來恭喜的諸多朝臣,心裡卻暗自叫苦,暗想這設立什麼勞什子察查院的計策,果真歹毒,將自己這清流之首,推倒整個大晉朝臣的對立麵,以後自己行事,更是有些舉步維艱。
饒是如此,他也不得不暗歎蕭元徹身邊多有謀略之人。
而渤海侯沈濟舟和荊南侯錢仲謀皆向朝廷上了罪表,那沈濟舟更是做足了戲碼,向天子三辭大將軍之職。天子又少不得多番勸慰。
這下,沈濟舟的聲譽竟更加顯赫起來了。
便是蕭元徹也暗暗搖頭言那沈濟舟身邊善謀者眾矣。
一場血雨腥風以董祀等族無數人頭落地而告終。
龍台也在多日的陰霾風雪中,迎來了久違的陽光。
隻是冬日的陽光,依舊讓人覺得驅不走滿城的冷意。
天色早已黑了下來,整個龍台除了銀裝素裹的白雪,各家各戶皆門上掛了紅燈,炮竹聲聲,龍台城中到處彌漫著喜氣洋洋。
原來今夜便是除夕,明日便是新的一年了。
轉眼之間,蘇淩已然在京都停留了大半年的時光了。
蘇淩提前給那幾個軍卒夥計放了假,還一人包了好大的紅包,一人發了一套新衣。
待這些人散了,蘇淩和杜恒這才齊齊動手閉了不好堂店門,又在前門後門掛了紅燈籠,看起來也頗為喜氣。
萬家燈火,竹聲辭歲。
杜恒和蘇淩皆做了幾個拿手的吃食,又拍了幾壇老酒,兩人對坐邊吃邊飲。
兩人雖然也心中高興,又喝了不少酒,說了不少胡話。
可不知為何,那杜恒卻嗚嗚的哭了起來。
蘇淩醉眼朦朧看向杜恒道:“老杜,這大過年,你哭個什麼?”
那杜恒卻哭得更大聲了,邊哭邊道:“蘇淩,俺想俺娘俺爹了”
蘇淩醉罵道:“七尺男兒,就這點出息。”
隻是話音方落,眼中也有了些許溫熱,兩滴淚滴到酒卮之中,蘇淩一飲而儘,長歎一聲道:“杜恒我也同你一樣,想我的爹娘了”
又端起酒卮,一搖一晃,走到院中。
入眼之間,寒梅傲雪,清輝碧月。
蘇淩望著天空,喃喃道:“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老杜,我不僅想咱們爹娘,還想神農阿爺、元化師父、芷月妹子還有浮沉子、穆姐姐”
酒入愁腸,紅燈之下,隻餘兩人,更顯形單影隻。
杜恒抹了抹淚,走到蘇淩身邊道:“蘇淩,等過了這個冬天,咱們把他們都接來不好堂,好不好”
蘇淩猛然點頭,緩緩道:“是時候了杜恒我答應你,等過了冬,便把他們都接來,今年便是今年了,等明年除夕,咱們一家人在一處,那才叫過年!”
“嗯!”
司空府。
府內上下,皆紅燈高掛,紅毯鋪地。所有人臉上皆是喜氣洋洋。
老伴伴魏長安,一臉的皺紋也笑開了,穿了一件新衣,又給府內傭人侍女皆發了新衣穿了。此時正在張羅著這些傭人忙裡忙外。
膳房內香氣四溢,庖廚殺雞宰牛,府內上上下下進出送菜添酒,熱火朝天。
正廳之內。
司空蕭元徹和夫人丁氏皆穿了大紅華服,居中而坐。
蕭家三子一女膝下承歡,歡聲笑語。
一旁箋舒大婦獨孤嫋嫋也站在那裡,光彩照人,笑顏豔嫣然。
待箋舒、思舒、倉舒、璟舒向父母敬了椒酒。
蕭元徹這才吩咐了子女在大圓桌前坐了。
桌上各種珍饈佳肴,瓊漿玉液,自不必說。
席間眾人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便是平時不苟言笑的箋舒也罕見的麵帶微笑。
蕭元徹和丁夫人難得的跟眾子女嘮了家常。丁夫人席間還不停催促蕭思舒和蕭璟舒,說是年歲正好,若有哪家女娘公子看得上眼,就早日娶了嫁了。省的她這當娘的操心。
蕭思舒隻是順著丁夫人的話說。那蕭璟舒卻是臉色一紅,言說她是不嫁人的,要守著阿父阿母。
魏長安時不時的進來斟酒布菜。
蕭元徹忽的叫住魏長安道:“魏伴伴,辛苦你一趟,去膳房撿幾道做得得法的吃食,用食盒乘了,送到不好堂蘇淩處。”
魏長安點了點頭,蕭元徹又道:“仔細著點,蘇淩那小子嘴可刁,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他一人遠離家鄉,適逢佳節,他總是孤單一些。”
蕭倉舒在一旁打趣道:“反正我看璟舒阿姊似乎對我這蘇哥哥頗為用心,不若下次再逢佳節,將蘇淩接來,同阿姊一起坐了,一則阿姊心中歡喜,再有蘇哥哥也不孤單了,豈不是兩全其美。”
蕭璟舒頓時俏臉緋紅,站起來作勢要打道:“小倉鼠,你這才多大年歲,好的不學,偏學這油嘴滑舌,看阿姊不撕了你的嘴去!”
眾人哈哈大笑。
丁夫人卻頗為滿意的點點頭道:“倉舒兒這話不錯,我也看那蘇小子十分不錯,璟舒丫頭真就不願他來?”
蕭璟舒的臉已然紅到了雪頸,嬌聲道:“連阿母也來打趣”
蕭元徹隻是看著丁夫人和蕭璟舒,似有所思,並不說話。
眾人歡宴了一番,蕭元徹和丁夫人總覺著兩人是長輩,在這裡總是讓這些兒女不自在,這才推說有些乏了,回後院去了。
席前隻剩下箋舒、思舒、倉舒和璟舒四人。
蕭思舒這才向蕭倉舒道:“倉舒阿弟,我聽聞那蘇淩頗有才學,又作得好詩賦文章,更是離憂山軒轅閣的高徒,阿兄每年上元節都要在我的府上開一個上元詩會,到時龍台公子和名士皆會前去,今年更有古小夫子赴會。阿兄聽聞你與蘇淩相熟,可否帶代阿兄請他赴會啊!”
蕭倉舒飲了一卮酒方道:“這有何難,我與蘇淩私交甚篤,我出麵請他,他豈有不去之理?”
蕭思舒這才樂嗬嗬的點了點頭,轉向蕭箋舒道:“阿兄,你也去吧!”
蕭箋舒淡淡一笑道:“我可不比三弟閒情雅致,我那五官中郎將營中諸事頗多,抽不開身,我就不去了。”
蕭璟舒嘁了一聲道:“箋舒阿兄就是無趣,這什麼上元詩會的,我要去。”
蕭思舒一笑道:“這詩會去的都是名門公子,你個小女娘為何要去?”
蕭璟舒白眼道:“偏男子去得,我一個女娘就不能去了不成?大不了我到時作個男子裝扮。”
蕭倉舒狡黠一笑道:“阿姊哪裡是去赴會,怕是去瞧蘇淩的吧”
一句話逗得箋舒、思舒皆笑了起來。
蕭璟舒起身便要來打蕭倉舒。
蕭倉舒哪裡讓她打著,轉身就往院中跑去,蕭璟舒在後邊邊笑邊追。
蕭倉舒跑進院中。
卻驀地看到滿園雪白,雲輕月白。
忽的竟是紅了眼眶。
到底是個孩子,竟轉回身,頭靠在蕭璟舒肩膀之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蕭璟舒臉色一變,忙問他怎麼了,便是蕭箋舒和蕭思舒也同時站了起來。
白雪之中,蕭倉舒滿臉淚痕道:“阿姊,我想明舒哥哥了以往都是他陪我在這院中堆雪人的”
一語戳心。
蕭璟舒瞬間淚光盈盈,一拉蕭倉舒的手,柔聲道:“倉舒不哭,阿姊和你一起堆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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