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淩今日起了個大早,連續幾日的陽光照耀下,龍台城的積雪終於開始融化,到處都是積雪化水的嘩嘩聲音。
擾得蘇淩睡不成,索性起來,披衣走了出來。
抬頭看了看房簷,已然有水流自上而下流了下來。雪水清澈。
蘇淩靈機一動,扯開嗓子喊道:“杜恒,杜恒彆睡了,快起來!”
杜恒猶在夢中,昏昏沉沉間聽到蘇淩外麵大喊,一時之間搞不清狀況,隻一激靈,光著腳丫風風火火的跑了出來。
正好院中低窪處化了雪水,他一腳不偏不倚,正好踩中,臟水蕩起,弄得他滿頭滿身。
他也顧不得許多,跑到蘇淩近前道:“蘇淩,出什麼事了?是不是要打架”
蘇淩見他赤腳出來,哈哈大笑道:“我就喊你幫個忙,你這一出學得赤腳大仙?”
他方一提鼻子聞了,便覺一股味自地麵躥了上來。
“幾天沒洗了,這腳怎麼這麼味啊,回去把鞋穿了再出來!”蘇淩掩了口鼻,一副想要嘔吐的模樣。
杜恒撓撓頭道:“天冷,俺也就懶得洗了,也沒幾天啊,帶上昨晚,統共五天而已”
“五天?!你這老汗腳的,彆說五天,一天都夠嗆的,趕緊消失”
杜恒進了屋,在角落裡找了裹腳布包好,又將拿裹腳布的手放在鼻子前聞了聞,翻了翻白眼,自語道:“確實有受不了哈算了今晚再洗吧!”
他這才穿了鞋子,再次跑了出來。
隻見蘇淩抱了一個大木盆放在屋簷流水的地方下麵,正好接住下落的雪水。
蘇淩見他出來,便一指牆角道:“那裡還有幾個,搬過來,找牆角屋簷,接這雪水”
杜恒有些丈二和尚,嚷道:“你一大早不讓俺睡覺,就接這破水不成?你想喝水,井裡打去。”
蘇淩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麼,節約用水,人人有責再者雪水泡毛尖,那該有多愜意,趕緊的,彆磨蹭。”
蘇淩暗想,這時期沒有汽車尾氣,沒有二氧化碳和汙染排放,這雪和天然礦泉水也差不到哪裡去,接了之後,煮了泡茶,的確是一件美事。
杜恒嘟嘟囔囔,不情不願的搬了那幾個木盆過來。
兩個人就這般並排站在院子中,仰著頭看著那雪水嘩嘩流下,隻看得杜恒眼睛都有些花了,方道:“你看著吧,我去羊肉館了”
蘇淩這才點了點頭。讓他去了。
羊肉館的生意已經步入正軌,所以蘇淩就是現在不怎麼去,那些人手也能照應過來。
最初西排號限製客流量,的確遭來很多非議,隻是時間長了,那些食客的確享受到了更周到的服務和更好的就餐環境,漸漸的他們竟然自覺的維護起了這些規矩起來。
蘇淩和杜恒這幾天也沒少了商量,再開個分號出來。
蘇淩見最開始的那個木桶裡的雪水漸滿,這才提了一個小壺過來,舀了大半壺雪水,提著進了後堂正廳。
將那灌了雪水的小壺放在爐子上煮著,他又找了毛尖出來,事先放好在茶卮中,閉目養神起來。
過不多久,那小壺上熱氣蒸騰,蘇淩方睜開眼睛,將那小壺從爐上撤下,搖動了幾下,朝那茶卮中倒去。
頓時茶香水清,心神清明。
蘇淩喝了一口,這才搖頭嘖嘖道:“賽過活神仙啊”
他正美著,卻忽的聽到後院有腳步聲傳來,更有人言笑道:“你這蘇淩,自己躲了清閒,讓我這些天東跑西跑的來回操心,於心何忍啊!”
蘇淩這才嘿嘿一笑,轉過頭來道:“白衣大哥快來,嘗嘗這雪水毛尖如何”
來人正是郭白衣。
郭白衣坐了,也自己沏了一卮茶,抿了一口,果真那毛尖的香氣比井水泡出來的更加馥鬱,也不禁搖頭道:“蘇淩啊,還是你會享受啊!我卻是個天生勞碌命。”
蘇淩聞言,詫異道:“白衣大哥此話何意啊?”
郭白衣這才將茶卮放下道:“蘇淩可還記得上次茶葉貨船被劫的事情麼?”
蘇淩點點頭道:“當然記得,可是查出了什麼眉目不成?”
郭白衣嘁了一聲道:“要是查出些眉目,反倒好了,不但沒有眉目,反而更加不好了”
“啊?怎麼回事?”蘇淩一臉疑惑道。
郭白衣歎了口氣這才正色道:“那次茶葉貨船被劫之後,我以為最近時期,不會再有昕陽茶葉貨船來了,便沒有多問,前兩日司空問我茶葉到貨的事情,我才又去了漕運碼頭,查了一番,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啊!”
蘇淩一臉狐疑道:“如何?”
郭白衣一字一頓道:“那第一批被劫的茶葉之後,昕陽負責采買毛尖的軍卒又發了茶葉從漕運送來京都,而且這些日子以來,僅茶葉貨船在漕運碼頭登記卸貨,都有三次之多。”
“霧草!三次?我可一次也沒見著過啊”蘇淩騰身而起道。
“所以就奇哉怪哉啊,明明三次發貨,漕運碼頭亦有三次茶葉貨船往來登記,可是這三批茶葉,我也沒見過啊這三批茶葉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失蹤了”郭白衣也十分詫異的道。
蘇淩不說話,心中暗暗思量,眉頭也是微微蹙了起來。
他半晌方道:“這些茶葉又不是活物,不可能就這樣憑空消失了,這其中確有蹊蹺啊”
蘇淩又想了一陣,忽的出言問道:“白衣大哥,他們漕運登記檢查的官吏,可檢查的仔細麼?”
郭白衣聞言,有些不明所以道:“這能走漕運的貨物,都已經在漕運衙門提前登記造冊過的,運到京都之後,這些檢查的吏目,也就是例行公事,查個一兩箱便就放行了,畢竟漕運碼頭貨物太多,真格的都一個個開箱驗貨,那漕運碼頭的貨物豈不要堆積如山了”
他說到這裡,忽的眼神一亮,怔在那裡,半晌才神色激動,急道:“隻檢查一兩箱那豈不是”
蘇淩淡淡一笑,似有深意的看著郭白衣。
兩人幾乎同時出口道:“調包了!”
蘇淩見郭白衣也意識到了關鍵所在,這才笑吟吟的看著他。
郭白衣邊思忖邊道:“照這樣推測,定然有什麼人先劫了貨船,殺了船工,然後將茶葉貨箱中的茶葉調換成他們要運送的東西,卻隻留前排幾箱茶葉應付漕運檢查,他們再裝扮成船工,大搖大擺的拉著他們的貨物,離開漕運碼頭,藏匿起來”
蘇淩點點頭道:“白衣大哥說的有理,隻是這都是猜測,到底是誰劫了貨船,他們為什麼要把茶葉調包,又換成了什麼貨物,做什麼用,藏匿在何處,我們都無從知曉啊”
郭白衣點點頭道:“的確如你所言,咱們一無所知。”
蘇淩有些疑惑道:“暗影司呢?也沒有發現一點蛛絲馬跡不成?”
郭白衣搖搖頭道:“暗影司自那次之後,因為忙於北方的事情,所以就將此事擱置了”
蘇淩忽的問道:“下次茶葉貨船到漕運碼頭是什麼時候?”
郭白衣忙道:“就在今日”
蘇淩這才站起身來,取了問相思道:“白衣大哥,與其我們在這裡胡亂猜測,不如一同到漕運碼頭走一遭,專侯這批茶葉貨物到岸如何?”
郭白衣點點頭,神色一凜道:“好,咱們一同去。”
漕運碼頭。
龍台漕運碼頭,是整個京都除了朱雀大街之外,最為忙碌的地方。
漕河之上,白帆點點,停靠在岸的貨船也是不計其數。
無數壯漢纖夫,皆下半身泡在河水中,似乎那冰冷的河水對他們來說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們手裡拿著又粗又結實的纖繩,眼望著河上來來往往的貨船,一旦有了貨船靠近,便齊齊湧上,踩得河水水花四濺。
然後他們皆齊齊的將纖繩拋上半空,纖繩甫一落下,早有等在船上的船工接了,使勁的係在船板之上。
但聽得一聲震耳欲聾的“拉——”的呼喊。
滿漕運碼頭的上空,纖夫的呼號之聲此起彼伏,響徹雲霄。
倒也雄壯豪氣。
蘇淩和郭白衣來到漕運碼頭,先是看了看漕河之上,無奈船隻實在太多,他們也不好確定有沒有茶葉貨船。
兩人隻得來到了漕運碼頭設立的登記司處,那裡正有一個負責登記的吏目整理謄抄著冊目。
他倒也眼尖,一眼就認出了了郭白衣,慌得他趕緊起身,便要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