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箋舒見蕭倉舒今日的口氣,絕不同於往日,往日蕭倉舒總是聲音柔和,今日卻帶了些許的風聲鶴唳的味道。
蕭箋舒淡淡頷首,沉聲道:「四弟,怎麼也關心起軍務來了?為兄不是同你講過,你身體不好,時又秋冬交替,喘症最易複發,這些瑣碎軍務甚繁,交於為兄便好,你該多休養才是啊」
蕭倉舒眉頭微蹙道:「瑣碎軍務?兄長,我若再閉門不出的修養,恐怕兄長便要儘起這灞城之軍了罷,這豈能稱作瑣碎軍務?倉舒鬥膽請教兄長,灞城為我軍之根基,意義非常,父親亦說過,若沒有父親、郭祭酒和徐令君的聯名手諭,任何人不得擅自調用,敢問兄長,父親之言,兄長應當記得,如今你這架勢,莫非忘卻了父親之言?你儘起灞城之兵,欲意何為啊?」
蕭箋舒點了點頭,心中暗恨,好個蕭倉舒,竟然搬出三個人來壓我,隻是今日不過你一人,而我身後萬馬千軍,更有我的私募精銳金猊衛,恐怕你壓不了我了罷!
蕭箋舒心中雖恨,但表麵之上並無表露,反倒驀地一臉無奈,仰天長歎道:「四弟,你有所不知啊,為兄有莫大的苦衷啊,情勢所迫,不得不如此行事啊!」
蕭倉舒冷笑一聲,一字一頓道:「倒要領教兄長,何謂苦衷?何謂情勢所迫啊」
蕭箋舒一副為難神色,深深看了蕭倉舒一眼,用關心的口吻道:「四弟啊,聽為兄的話,這件事情,你莫要管了,也莫要多問為兄是擔心你的身體」
蕭倉舒一拱手道:「兄長愛護之意,倉舒心領了,然如今父親還在前線,作為他的兒子,理當替他老人家分憂倉舒之病軀,何足道哉?兄長,還是同倉舒講一講罷!」
蕭箋舒連連搖頭,再次仰天長歎,再看向蕭倉舒時,已然淚水潸然,一跺腳淒哀道:「罷罷罷!你我同為父親的兒子,這件事為兄就算有意隱瞞,怕也是瞞不過你了倉舒啊,你要有個心理準備父親父親大人他」
他說到此處,一副難以自控的模樣,泣不成聲起來。
蕭倉舒神情一凜,灼灼地看了蕭箋舒幾眼,暗想,看他這模樣,似乎並不是假裝,他說到父親,父親不是在前線麼?
莫非?
蕭倉舒想到這裡,心裡猛地咯噔了一下,頓時揪心起來,眼眉倒豎,顫聲道:「兄長!兄長父親大人他父親大人他如何了?」
蕭箋舒也不說話,隻是哭聲越來越大,頃刻之間淚雨滂沱,剜心蝕骨。
蕭倉舒急火攻心,頓覺體內氣息不暢,直攻心魂,驀地劇烈地咳了起來,刹那間臉色暗紅,嘴唇發白。
他強行抑製住自己劇烈的咳嗽,一邊重重喘息,一邊艱難道:「兄長,父親到底怎麼了,你莫要如此,倒是說話啊!」
一旁的倪金這才邁步走了過來,一臉沉痛地朝蕭倉舒一抱拳道:「四公子中郎將大人他悲難自抑,還是由末將代中郎將來說罷」
倪金頓了頓,這才沉痛地緩緩道:「今日早間,公子得到前線秘密軍報丞相大人他他在攻打滄水關時,身中弩箭,身負重傷,如今昏迷不醒怕是怕是不大好了!」
蕭倉舒不聽則可,聞聽此言,臉色劇變,蒼白如紙,渾身止不住的顫栗起來,連眼眉梢都是顫抖的。
「咳咳咳咳咳咳」劇烈的咳嗽和沉重的喘息讓蕭倉舒幾乎昏倒,他驀地感覺自己胸口似乎被重重地捶了一下,整個人被撕扯得粉碎。
「噗——
」一口暗紅色的血噴灑而出。
蕭倉舒悶哼一聲,再難自持,身體一軟,轟然撲倒。
蕭箋舒眼疾手快,在蕭倉舒倒下之時,大吼一聲道:「四弟」整個人疾步向前,一把將蕭倉舒抱在懷中,連連大喊道:「四弟四弟啊!痛煞為兄,痛煞為兄啊!」
蕭倉舒渾身沒有一絲力氣,但神誌卻清明,心魂深處,仿佛有萬把鋼刀,將他割得鮮血淋漓。
蕭倉舒看了一眼抱著他的蕭箋舒,使了好久力氣,這才勉強開口,聲音極低,淒然問道:「二哥他說的是真的麼?」
話未說完,淚水湮心。
蕭箋舒此時也淚如斷線,倒也有幾分真情摻雜在裡麵。
他緩緩點頭,神情淒然道:「四弟倪金說的是真的父親真的」
卻見蕭倉舒用力一把將蕭箋舒的胳膊抓住,掙紮道:「軍情在哪裡我要親眼看一看」
蕭箋舒點了點頭,從袖中將那封許耽給他的信遞給蕭倉舒道:「四弟父親如今生死難知,此事事關重大不知為何,郭祭酒和蘇淩他們更是嚴密的,到現在除了前線的極為父親依仗的謀臣將佐知曉此事,整個前線大軍和咱們所有的人都還被蒙在鼓裡」
他說到這裡,偷眼瞧看蕭倉舒,卻見他雙手顫抖,死死的抓著那封信一字一字地看著,仿佛目光要將那信箋穿透。
其實,許耽那封信乃是許驚虎所寫,裡麵除了言明蕭元徹中弩箭之事外,更進言蕭箋舒要抓住這次良機,從灞城帶大軍奔襲前線,一舉控製整個蕭元徹的勢力。
蕭箋舒明白,這些內容,是斷然不能讓蕭倉舒知道的,但依著蕭倉舒的秉性,他定然是要親眼看到那信才能相信的,所以,他事先已然命灞城擅仿筆跡之人,臨驀了許驚虎的信,將那些不能讓蕭倉舒看到的統統刪除,反倒增添了許多假托許驚虎之言,暗指前線郭白衣和蘇淩嚴密乃是有意為之,實乃彆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