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同樣是在當天下午。
住在朱棣私宅的朱元璋得到了一則消息:“老黃,咱出去逛了一圈兒,北街那邊又有新鮮事兒了。”
朱元璋悠哉悠哉地躺在軟榻上。
房中燒著上等的名貴紅羅炭,溫暖如春,軟榻前還有朱棣特地挑選送來的舞姬在翩翩起舞,愜意無比。
聞言。
朱元璋揮了揮手讓房中的舞姬退去。
饒有興趣地抬了抬眼皮:“北街?咱大孫搞出來那個賣布料的鋪子?說說看。”
對於他來說。
一路從應天府北上而來,他是眼看著天氣悄眯摸兒地越來越冷,二十幾年的治國經驗,讓他最擔憂的當然就是大明的百姓要如何過好這個冬。
直到昨天。
隨意在街上逛逛,竟是看到街上有商鋪低價售賣著這麼一種材質粗糙的布料,無論是布料的材料,還是布料的價格,都有許多巧思在其中:條件稍微好點就看不上、對於窮苦人來說卻如同久旱逢甘霖,是救命的東西。
而這東西,竟還是自家的好大孫搗鼓出來的。
這可讓他樂嗬了許久。
不因為彆的。
而是,這件事情至少說明了三點:其一,頂了他皇位接過大明江山的小狼崽子有手段;其二,小狼崽子還有一顆從百姓出發的慈心;其三,更有應對人心的頭腦!
所以朱元璋對此事自然是格外關注。
陸威頓了頓,表情有些奇怪地道:“是燕王殿下……他今日一早就派人去商鋪傳了一道令旨,說是感念於商鋪老板的慈心,從自身俸祿之中拿出來萬石米,萬貫鈔,給了那商鋪老板……”
朱棣那邊來這麼一波操作雖然是衝著朱元璋的,但顯然也不會蠢到前腳做完,後腳就跑來邀功。
否則這也太刻意了。
而今天朱元璋並沒有出門去逛街,所以對這消息知道得也就晚了些。
陸威這邊說完,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這事兒吧,要是這商鋪不是應天府那邊的手筆倒也沒什麼,但現在他卻知道其中的部分內情,這消息聽起來就顯得有點彆扭了。
朱元璋聽完。
下意識露出了一個地鐵老人般奇怪的表情。
當然,下一刻也立刻想明白了過來,輕輕嗤笑了一聲,吐槽道:“老四這心眼子還挺多啊,和從前在應天府一樣。他倒是也沉得住氣,咱上午沒出門,都沒特意讓人來「通知」咱一聲,愣是等著咱自己發現。”
朱元璋坐擁大明江山二十五年。
如何會看不穿這點心思?
朱元璋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神情,思索了片刻,道:“從自己手裡拿出些俸祿來,想討咱的歡心,同時又能得百姓民心,這商鋪一半兒的功勞都能算他的頭上去,倒不可謂不是好手段。”
“隻可惜……差遠了啊。”朱元璋輕笑著搖了搖頭,有些感慨地歎道。
如果是之前,他倒是也能讚一句朱棣有心思有手段。
隻是當他早就知道這是朱允熥的手筆,對朱允熥的這一波操作了然於心的情況下,兩相對比,朱棣這種操作在他心裡就顯得有些上不了台麵了。
“華而不實。做半分的事情,攬五分的功勞!”
“咱大孫就不搞這些花架子。老陸你看看,對於這道老天爺給出來的難題,咱大孫是怎麼做的?”
“他想法子搗鼓出來這麼些布料,切切實實地讓百姓能活著過這個冬!咱大孫不僅有這份心思,還事事都考慮得這麼周全,因為他想事情,是真真正正從這些窮苦百姓的的角度去考慮的!”
“他也不搞彆的花裡胡哨,直接從布料的想材質和價格下手,以此將人心、人的貪婪、算計、劣根,統統都玩弄於股掌之中,最終達成他想要的目標。”
“不僅如此,咱大孫做事情的時候,還知道要在明麵上拋出來個幌子,搞個什麼煤運司來掩人耳目,旁人以為他在運那些沒用的煤礦,實際上卻是在做這件事情……”
“咱家大孫是沉得住氣的!”
“這種利天下、利百姓的功績隻怕早就忍不住出來吹噓自己了,可這種事情過早宣揚開來,往往反而做不成,咱大孫卻是就這麼悄無聲息、不為人所察覺地做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說起這些,朱元璋忍不住開始喋喋不休,最後更是一陣陣地朗聲大笑,笑聲都差點傳出去三裡地了。
顯然十分舒暢開懷。
之前是不知道朱允熥搞什麼工業司、織布機、煤運司的的具體目的。
現在知道了。
他歡喜啊,他開心啊。
誰家有這麼個聰明能乾的大孫能忍得住,不出去到處跟人說,跟人炫耀去?現在的朱元璋,活脫脫地就像是二十一世紀那些在小區花園裡下象棋的老大爺,逮著機會就要在其他人麵前裝一波。
陸威作為朱元璋唯一的傾訴對象。
這時候當然隻能立刻附和道:“當今陛下睿智聰慧、心性沉穩,這嫡親的孫兒嘛,自然是和您這嫡親的爺爺是最像的,有您這洪武大帝之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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